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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講座】邱志杰:地圖作為方法

時間: 2015.11.23

邱志杰是一位在創(chuàng)作方法上特立獨行的當代藝術家,其創(chuàng)作總是在藝術與歷史、觀念、思想之間肆意穿插,用地圖方式敘述藝術是其持續(xù)運用的創(chuàng)作方法。2015年11月20日晚上6點半,邱志杰做客“直面名師”帶來講座“地圖作為方法”,講座從理論入手,結合自己的創(chuàng)作案例分析,闡釋他對“地圖”藝術思維的認識和運用。

講座一開始,邱志杰就提到方法是不同于方式的,方式、分格是很個人的一個表述,而方法是超個人的,無遺“地圖”是一種方法。“鳥瞰”系列是邱志杰典型的運用“地圖”思維創(chuàng)作的作品,他是一個忙碌的藝術家,經常從北京、上海出發(fā)飛往全球各地,當經過西伯利亞等荒原區(qū)域,他感慨人類占用開發(fā)的地表面積是很少的,地球上的第一條“道路”肯定是河流,是水的道路,自己的鳥瞰經驗促成他這一系列作品的誕生。他把山水畫成了地圖,也變成了歷史和文化,他還在這些作品上寫上類似“天地不仁”、“河流早于人類發(fā)現(xiàn)了道路”、“階級區(qū)別消失地”、“領獎成為政治引導”、“吸煙被視為惡習唾棄”、“吶喊”、“來自未來的報告”、“社會進化論”等“達達詩”。在這一系列作品中,邱志杰結合當代藝術視角,以他的想象力漫游世界各地的歷史、思想、政治、經濟、文化,創(chuàng)造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領域。

邱志杰以男女不同的指路方式闡述了地圖的思維模式,“你一直往前開,會看到一塊紅色的大石頭,右拐,然后會看到一棵很大的樹,再往前大約五分鐘就能看到一間白色的房子”這是典型的女人指路方式,這是一種“放錄像”的方式;而男人則會這樣,“沿著你現(xiàn)在的道路行駛3公里,過橋往東就會在你9點鐘方向看到我的工作室”。地圖的表述就男性的模式,是一種理性,它是以坐標系構建個體之間的關系,同時這種理性更準確的掌握了信息,能帶來更多的自由。

由此,邱志杰提出“越理性越感性”。我們通常的理解是理性會壓制感性,藝術家就應該是隨性的,其實這是17世紀以后,浪漫主義流行以來出現(xiàn)“波西米亞”式的藝術家形象。在西方,當藝術家擺脫行會、匠人身份后,才開始強調靈感創(chuàng)作、神圣化,雖然藝術家貧窮,但是“天才”。在長期的藝術史中,藝術家是接受訂件的,是沒資格講靈感創(chuàng)作的,他更多是依據師傅留下的藝術圖紙進行創(chuàng)作。藝術應該是癲狂的,是不理性的,這一觀念其實是很荒謬的。理性與感性的關系也類似蘇格拉底關于“知識”的圓圈,只有你的理性越豐富,你才需要調用你更多的感性。感性應該用在理性之外的領域,以此來擴大你的理性地圖。GPS導航其實也是眾多人的感性探索才匯聚成的理性方案。

關于理性與感性,普遍認為中國更感性,而西方因為科學更講究理性,邱志杰認為不然,他認為理性不是西方的專利,并通過一系列中國地圖文化闡釋了他這一觀點。一個明顯的例子,中國的神話體系是很殘缺的,并不像希臘羅馬神話如此系統(tǒng),中國是用歷史的方式來進行記載,這是很明顯的理性方式。中國自古就有十分先進和完善的地圖文化,“圖”從字形上看就是一個城市結構的圖像表示,地圖在中國文化中也有著極為神圣的意義。古代政權投降的標志就是獻上地圖和戶口本,“問鼎中原”的“鼎”上也是刻有地圖的,因此地圖是國家政權的象征?!暗貓D方式”還延伸至我們看自己的身體機構,比如中醫(yī)描述身體結構的“池”、“穴”就是一種地圖看事物的方式。邱志杰還例舉中國古代在制作地圖方面的高超,比如《坤輿萬國全圖》是由利瑪竇繪制獻給明朝皇帝的,上面明確繪有美洲、澳洲等地,而這些是鄭和總結前六次下西洋經驗而為第七次下西洋做的準備。同時,因為中國崇拜北斗紫薇,只有中國繪制的地圖才“以北為上”,這一觀念隨鄭和傳到西方,并影響世界的地圖繪制。

在完成一系列有關“地圖”的理論邏輯梳理后,邱志杰著重介紹了他從事了諸多“地圖”創(chuàng)作。信息時代改變了我們知識儲存和使用的方式,在搜索引擎上隨時可以搜索想獲得的知識,博聞強記已經變得不再那么重要,現(xiàn)在需要的是理解知識與知識之間的關系,因此畫地圖是在畫一種關系,是畫一種對知識的理解。邱志杰最開始用地圖的方式從事創(chuàng)作是在2010年,當時受策展人小漢斯邀請為慕尼黑的DLD研討會畫一張《二十一世紀地圖》;2011年獲古根海姆美術館Hugo Boss獎提名,他通過畫地圖來介紹自己;2012年邱志杰擔任上海雙年展策展人,他通過畫地圖來闡釋策展理念。他通過畫地圖把研究、寫作、思想、行動結合起來,現(xiàn)在這項工作發(fā)展成“世界地圖計劃”,這個計劃分為六個部分:對諸物進行文化研究的“萬物系列”,比如工藝、茶、面條等,也包括“烏托邦地圖”、“世界神地圖”、“神獸地圖”等文化意識層面的研究;以掌紋和面相加標注成為地圖的“眾生系列”,借助昏君、權臣、隱士、儒商等身份探討歷史規(guī)律;以個人經歷為基礎的“自傳系列”,比如《南京長江大橋計劃地圖》;敘事地圖系列,各種句子取代詞匯構造成地圖,整個地圖的繪制變成一種寫作;空間地圖系列,這是地圖系列的裝置版本,物體通過標注被定義為角色,在思想關系里面占有其特定的地位,比如“上元燈彩計劃”;行動地圖系列,當空間地圖被播散到真實的社會空間,當地圖上的文字標示不只是描述性的詞匯和語句而是可能事件的行動方案,地圖就成為社會劇場的腳本。

邱志杰還在方法論上分享了他日常研究變成藝術的相關經驗,比如發(fā)現(xiàn)“相關物”,突破樹根目錄/文件夾的思維定式;人為插入“例外物”以此誕生詩意,比如發(fā)現(xiàn)鯨是魚的例外物,獨角獸是鹿的意外物;用地圖來敘事。邱志杰還總結了這種創(chuàng)作思維的意義,這樣就不會依賴靈感,通過日積月累,功夫到位,自然自會饋贈給你,這是不同于梵高不斷掏空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式,而是一種“養(yǎng)”的方式,這樣越做越寬廣,鏈接越多,出路越多,自然也不會創(chuàng)作力枯竭而江郎才盡。

文/張文志
圖/楊延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