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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滋溪:《天安門前》創(chuàng)作始末

時間: 2014.12.3

創(chuàng)作《天安門前》時,我住的地方離天安門很近,是我夫人的公安部宿舍,在南池子,我經常到天安門廣場那兒散步,每次去都可以看到全國各地的人,帶著手提包、行李,排長長的隊伍等候拍照,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這個情形。我理解人們到天安門前毛主席像下留影的心情,因為我自己也有這種體驗,我第一次到北京的時候也和同學到天安門前照相。第一次來北京時,我還在部隊當指導員,來解放軍總政治部報道,參加“中國解放軍戰(zhàn)績展覽會”的布展工作。我來北京報到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同志到天安門前照相留個紀念,所以我理解人們到天安門前的心情。因為,天安門不僅是一個歷史古建,而且是新中國成立的象征,從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毛主席在上面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那天起。天安門在人們心中就是一個共和國的象征。所以,人們愿意到這兒留影,朋友、親戚,全家拍照留念,這是祖國,對天安門熱愛的表現(xiàn),我覺得這個事情看起來很平常,但是,里面包含著很不平常的意義,是老百姓在抒發(fā)自己的情懷,表達人民對祖國,對天安門、對黨、對領袖熱愛的心情。我還記得建國的時候,我當時正在南下廣州的行軍路上,部隊用露天放映機報道毛主席在天安門宣布共和國成立的那個場面,我們在下面看著很激動,鼓掌、流淚、歡呼。這種感情我有過體驗。所以,群眾不遠萬里到天安門這里排隊照相,我能夠理解這樣的心情,就有了用這個題材來畫張畫兒的想法。

我最初畫的是一個家庭在天安門前拍“全家?!?,老少三代。后來,也就是1963年春天我從《北京晚報》上看到一篇通訊,報道一個東北的林業(yè)工人渴望到天安門門前照相,但是卻沒有機會來,就把自己的照片寄到天安門攝影服務部,請攝影服務部在照片上加洗一個天安門的背景,我看了報道很受感動,畫畫的愿望更強烈了,60年代我到邊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采風、采訪,邊疆的地區(qū)群眾中的我從北京來后,經常問我“去過天安門嗎?”“見過毛主席嗎?”他們都是很關心這個事情,渴望到天安門前照個相。

作品畫面選擇的是一個節(jié)日期間的天安門,天氣很晴朗,陽光明媚,天安門城樓紅燈高掛,紅旗飄動,來自全國各族的同胞錯落地在天安門下面,等待照相機按下快門的瞬間。人物分組設計成三個層次:近景、中景和遠景。近景是北京郊區(qū)公社的老、中、青、少四代人,有農村干部、插隊知青、專業(yè)復員軍人等,這組人物放在近景重點刻畫,是主體;左右兩邊中景、遠景人物,有邊防前線戰(zhàn)士、少數(shù)民族的代表團、紅領巾小學生,還有幼兒園阿姨帶著小朋友在金水橋上面散布與玩耍。

色調是以天安門的紅墻、黃琉璃瓦形成大面積的紅色和黃色作為畫面的主色調,形式就是對稱的格局。因為天安門廣場布局是對稱的,整個北京的建筑也都是對稱的格局,人們到天安門廣場首先感到就是對稱的建筑模式。我想表現(xiàn)人們對天安門廣場的總體感受。但對稱搞不好容易呆板,在對稱之間就要有一些變化,想法兒不讓畫面呆板。整體的莊嚴、肅穆中間還要有一點活潑,兒童玩耍就是一種活潑的氣氛。這樣就有多樣、有統(tǒng)一、有均衡、有變化了。人物有靜、有動,人物主次安排有序。

作品中人物形象我做了大量的調查研究,都是從生活里面來的。比如,中國這個穿白衣服的農村干部,我是以北京勞模李默林為模特兒,為了畫這個人物,我到他所在的公社,和他朝夕相處半個月,他下地我跟他下地,他睡覺我跟他同屋睡覺,一塊兒聊天吃飯,揣摩這個人物,了解這個人物。其他形象也都是從生活中收集來的。還有一些人物是我身邊的,比如前面那個小姑娘,是我附中的學生,我請她來做模特兒。

在創(chuàng)作時我自覺地追求民族化的東西,不是說偶然的、碰巧的。比如對稱的格局選擇,我之所以選擇對稱不僅是表現(xiàn)人們到天安門廣場的總體感受,另外還是因為對稱的格局也是中國傳統(tǒng)審美。我是從農村長大的,農村家里的陳設都體現(xiàn)出對稱的美,比如說大門上的門畫、兩邊的對聯(lián)、廳堂的陳設也是,家里條件好的把鐘放在中間,兩邊放花瓶。我就受小時候看到這些樣式的影響。作為一種審美式樣,西方也不是說不講對稱,達·芬奇《最后的晚餐》也采用了對稱的布局,但是西方的對稱講究縱深,中國的對稱講究寬闊,這是我們的民族氣派。作品畫面還強化了線的運用,盡可能和中國人民的喜好接近。另外,如果按照焦點透視的辦法,前面的人群在這個仰視角度的情況,天安門就很低,天安門城樓應該是高大的形象,降低是不行的,前面的人物小了也不行。我不用焦點透視,使用了散點透視,保持一定的人物高度和天安門的高度,感覺還是很高大的天安門,前面的人物形象也便于刻畫。

《天安門前》于1964年完成,在當時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最后被中國美術館收藏。文革期間,我又對《天安門前》這幅作品進行了深入地思考,發(fā)現(xiàn)作品畫面中的標語——“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應為繁體字比較貼切,在當時那個時代,畫面中出現(xiàn)簡體字實為不妥,故我在1973年至1974年間又重新創(chuàng)作了這件等大的《天安門前》,同時將作品中的標語還原為繁體字,這就是大家現(xiàn)在看到的這幅作品。

文:孫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