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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洋:水墨的繪畫性

時間: 2014.12.3

水墨畫作為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代名詞,具有地域性特征,工具材料或是一個畫種的標志。水墨畫就是代表中國的、使用宣紙、毛筆、墨汁來作為繪畫材料的一種繪畫形式,名稱具有獨立性和標志意義。有別于日本畫、油畫或版畫,是獨立于世界繪畫領域、地域性,文化屬性極強的繪畫品種,以至于英語里沒有水墨畫專有名詞。諸如:毛筆、宣紙、墨汁等等名詞,可見它是太獨特了。獨特的東方文化、中國文化。

一個畫家一生把水墨畫作為基本繪畫方式進行創(chuàng)作,有從初期向成熟過渡,或稱延伸,是在時間上的延續(xù),在水墨藝術語言上多年求索,直至出成就。這種時間上的程序,其實是藝術曲折之路,向高峰艱難攀登的足跡。如果稱為“延伸”的話,是藝術家創(chuàng)作過程的一個稱謂。其實“水墨延伸”是指這一層意思,是畫家苦苦探尋,上下求索過程的一個時間性的說法。“水墨延伸”作為一個展覽的名稱,延續(xù)了多年,舉辦多次展覽,其實是一群自由散漫的畫家有了共同的“理想”,在創(chuàng)作上有相同的藝術抱負,在人性上有相似的“毛病”,做為還談得來的這么一些人,企圖在水墨畫藝術創(chuàng)作上能有一點貢獻,給我們這么深厚的水墨畫長河里添一點色彩,可能就有這簡單的愿望。辦展覽總要有名字,拿來“水墨延伸”做名稱,也是這些人沒動腦筋取來就用。辦展覽多年,到也出現(xiàn)一個品牌。成為這一時期中國畫壇上有影響的學術群體,其實也沒有什么意思。現(xiàn)在有很多展覽,稱呼也很多,大家都有共同愿望,還是促進現(xiàn)代水墨畫的繁榮,共同推動水墨畫事業(yè)向前發(fā)展,把水墨畫這門傳統(tǒng)藝術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中延續(xù)下去,如果有這么一點作用,那么“水墨延伸”就有貢獻,就有成績。

水墨畫本身有極其強烈的特點,是它的“繪畫性”,古人稱為“畫意”,“寫意”。傳統(tǒng)水墨畫強調用筆、用墨,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就有極強的“畫意”、手感的畫意?,F(xiàn)代人強調繪畫性就有這些內容,并增加現(xiàn)代視覺藝術規(guī)律相關的內容,諸如:視覺藝術形式、語言,視覺上的規(guī)律。使之成為一門適應現(xiàn)代社會、人們欣賞的,需要的,具有現(xiàn)代審美趣味的繪畫品種。

繪畫是用筆墨來塑造的“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乎用筆”,畫的過程實際上是用筆的過程,作品就具有了“繪畫性”的意義——畫意。水墨畫尤其注重“畫意”,“畫意”就被今天人們演繹成“繪畫性”。傳統(tǒng)水墨畫注重如何用筆去畫,用筆用墨的講究頗多,形成了水墨畫區(qū)別于其他畫種的極其鮮明的藝術特色。

用筆的修煉成為水墨畫家必須具備的重要研究內容,因此,水墨畫的用筆在古代人那里形成理論,自唐代至清代至現(xiàn)代可以說是浩如煙海,各朝各代大家都有獨特的見解。五代荊浩謂“凡筆有四勢:謂筋、肉、骨、氣?!鼻遴u一桂《小山畫譜》中日筆法:“意在筆先,胸有成竹;而后下筆。則疾而有勢,增不得一筆,亦少不得一筆,筆筆是筆,筆筆非筆,具極自然。”古代早就把用筆的要求提升到很高的境界,超乎用筆本身。以筆和墨塑造出水墨畫追求的“意境”。

“意境”是水墨畫追求的最高境界。它通過繪畫性的筆觸、墨色得以實現(xiàn)?!耙饩痴f”產生于宋代,蘇軾首先在詩詞中提出“詩中意境”學說。與此同時,“意境”引入繪畫,漸漸地成為水墨畫家營造畫面的最高目標。所謂“意境”,是傳統(tǒng)水墨畫在審美上建立的理想,這個審美理想既是抽象意義的,又是歷代畫家孜孜以求的東西。蘇軾在闡述“意境”意義時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痹谠娭袪I造畫意在畫中營造詩境,“意境”寓于其中;像云嵐飄渺,氤氳朦朧。摸不著的東西,只是憑畫家的意想插上想象的翅膀,升華于形而上的一種虛境,“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边@種構成意境的塑造方式就是“繪畫性”在起作用。顯然“繪畫性”名詞緣于現(xiàn)代人的體驗。其實它是和古代人所說的“意象性”“畫意”是一個東西。只是現(xiàn)代人用“繪畫性”這個帶有時代感的名詞置換了古代人的概念,我個人卻是更喜歡這個詞——“繪畫性”。

傳統(tǒng)水墨畫充滿了繪畫性的筆觸、墨色,營造出繪畫感的律動。水墨畫所追求的畫意,舉凡雅致、高逸、渾厚、雄壯、優(yōu)美、蒼勁、神趣、秀美乃至氣韻都是通過具有“繪畫性”的筆墨表達躍然紙上。我們從中體驗出來的還是其繪畫性的筆觸在起作用。水墨畫構造出特殊的繪畫性語言是世界任何一門畫種所不能比擬的,水墨畫獨立在世界畫壇上,也是五千年另文化發(fā)展出最成熟、最完善的藝術品種。

“繪畫性”其實是水墨畫的特點之一,它強調用筆的表現(xiàn)性,強調筆墨語言,如果用“繪畫性”去概括它的特點是最合適不過了,筆墨有獨特的表達方式,不同于油畫、版畫或是音樂、舞蹈、戲劇,它就是水墨畫特定的藝術語言,這種方言的繪畫性使我們清楚地區(qū)別出它自己的音調,如同漢語和日語,有明顯不同。

1998年,我在日本講學期間,應邀云參觀日本美術院年展“院展”,其中給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現(xiàn)代日本畫越畫越缺少繪畫性了,轉而追求制作性的精良。陪同我參觀的日本美術院理事也“院展”主持人之一的鹽出英雄老先生請我談談觀感,我明確地提出了我的看法,鹽出老先生驚訝的同時,同意我的觀點,他也有同樣的憂慮?,F(xiàn)代日本年輕畫家在刻意追求日本畫的制作性,強調制作感,忽視繪畫性的追求,甚至丟掉筆意和畫意,最多、最復雜的是制作的工序,強調的是技術性,一張不大的畫要經(jīng)過二三個月復雜的制作才能完成。巖彩材料的層層疊加,技術之復雜,視覺上的效果就是制作的精致,形勢上的追求也是體現(xiàn)在制作手法上。丟掉了早期日本畫所特有的繪畫感和感動人的畫風。年輕的日本畫畫家追求的是制作精良和材料的質感,忽視繪畫藝術“繪畫性”的運用,這樣強調制作性的結果會導致一個畫種的衰敗,他們如此發(fā)展下去日本畫往何處去?我耽心日本畫的壽命。相比較,我們水墨畫強調其繪畫性的塑造,是我們中國人的大指揮。“繪畫性”是水墨畫的靈魂,“繪畫性”的不懈追求導致水墨畫健康發(fā)展下去,也是中國水墨畫有持久、旺盛的生命力所在。我們抓住了繪畫藝術的根本?——“繪畫性”。繪畫性的追求永無止境,它將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有不同的審美要求,它伴著水墨畫隨著時間的推移發(fā)展下去。

“繪畫性”是一張畫的靈魂,成功的大師們的作品充滿著獨具個性的繪畫性語言,石濤、八大、黃賓虹、齊白石、李可染、潘天壽等大師們的作品的繪畫性是其它任何時代、任何人不能替代的。水墨畫的繪畫性豐富多變,每個畫家都有自己獨具特色的“繪畫性”語言。今天,我強調“繪畫性”的提出,是基于水墨畫的筆法、墨法中深厚的傳統(tǒng),提出了蘊含在傳統(tǒng)中一個根本問題,只不過與古代人說法不一樣,其實是一個內容,就是水墨畫的靈魂——“繪畫性”。

“繪畫性”排斥“描寫性”。就是畫一張寫生,也要帶有“創(chuàng)造”的意識去對待,反對對著對象描摹、描寫。不帶任何想法的描寫是被動的,也是美術學院國畫人物教學中存在著的一個問題,就是寫生與創(chuàng)作脫節(jié),學生寫生課完成得挺好,一到創(chuàng)作課就不會畫畫了,究其原因,在基礎訓練中缺乏對“繪畫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研究,沒有強調“繪畫性”在基本功訓練中的重要性。如果在基本功訓練中加強“繪畫性”的指導,訓練學生一開始就具有創(chuàng)造意識、畫面感,那么,今后他們畫什么畫都會自學地運用“繪畫性”的藝術語言規(guī)律去表達,并運用它去進行創(chuàng)作。

“繪畫性”并不排斥制作性,制作性的技巧實際上是豐富畫面語言,開拓表現(xiàn)性領域,拓展表現(xiàn)手法,始終要服從繪畫性的要求,是發(fā)展的需要。如果像現(xiàn)代日本畫走的路,其結果就大謬不然了。也不是我們水墨畫的目的。

“繪畫性”在現(xiàn)代水墨畫上提出,是現(xiàn)代藝術規(guī)律對水墨畫的要求,在21世紀,水墨畫面臨新的挑戰(zhàn),需要建立新的與時代相適應的審美理想,并豐富和發(fā)展“繪畫性”藝術語言,作為跨世紀的中國畫家要面對這個帶有時代感和時間性的學術問題?!袄L畫性”的追求,無疑是對水墨畫藝術表現(xiàn)語言追求的升華,現(xiàn)代水墨畫在“繪畫性”原則指導下必然會邁向一個新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