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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雅梅:父親的畫室

時間: 2013.4.25

父親的畫室面積不是很大,只有十幾平方米。畫室除了畫案外,四處都堆滿了書。由于先前的書柜已容不下日益增多的書,于是墻角邊、畫案下,都被書占據(jù)了,可父親對于書的擁有欲卻依然遠未滿足。他除了畫畫,最大的愛好就是逛書店,每次總是花光口袋里所有的銀子,才會滿足地離開。這日益增加的書使得他的案頭工作的地方越來越狹小,原本只放著筆筒硯臺并可鋪下整張宣紙的畫案,慢慢的被書占了三分之一,最后父親只能畫些小畫。他的書是有歸類的,比如畫冊不可以和文字類書混在一起,中國民間美術(shù)類的和西方美術(shù)類的也要分開,攝影類的則是要單獨放的,文字類的書被放在了不同的書架上以區(qū)分,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被排在了一起,中華書局的則放在另一排,而有些書卻要放在他隨手可取的位置。哪些書放在哪兒,父親總會有很好的記憶,每次我向他詢要某本書時,父親總能極快的找出,這時的父親也總是略帶了些得意的神情。我向他借去的書,父親曾記錄在他的小本子上,我笑他小氣,他卻說要讓這些書按時回家,對于我這丟三落四的馬大哈,他是極不放心的。父親不愛運動,我和母親埋怨指責他時,他就會重申整理書是最好的運動,這樣既可以活動筋骨又可以消耗血糖。他整理書很慢,有時就干脆坐在一堆亂書間兀自翻看起來,每當這個時候我和母親就忍不住想幫忙,想讓書們盡快地恢復(fù)整齊,但往往我們的幫忙總會招來父親嚴厲的呵斥,反說我們將書弄亂,這種情形讓我們有種吃力不討好的感覺。后來我們才明白,我們的整齊對于父親來說是凌亂,而我們所看來的凌亂,在父親卻是整齊。

父親的畫室除了書便是畫了,畫室的墻上總會粘貼著父親每日得意的畫作。父親畫完畫有個習慣,喜歡的畫作他總是用舌頭在畫的邊角舔一下然后就貼在墻上。有一次我女兒問他,為何要用唾液粘畫,他告訴她,這是“環(huán)保膠水”。他夸贊他的“環(huán)保膠水”粘度高,一旦粘上畫是很難掉下來的,比膠水、圖釘好使。他說通過畫在墻上的附著力,還可判斷他近期的血脂高不高,高的話,附著力就強,不高,畫就粘不上。有一次,他畫完畫,我嘗試著模仿他把畫粘上去,可轉(zhuǎn)身的功夫畫就飄落下來,父親對此的評判是我的“功力”不夠。一般這些畫停留在墻上的時間不會很長,父親創(chuàng)作欲高時,這些畫會不停的被換下,有時也會新畫粘在舊畫上,重重疊疊。從墻上的畫的多少我們可判斷近期父親的創(chuàng)作熱情,即使他每天都會叫嚷著他畫不好。

每天去看他時,一進他的畫室,他會讓我們看他昨日的畫,這些畫多半被夾在畫板上或是用“環(huán)保膠水”貼在墻上。如果我們第一注意力沒有關(guān)注他的畫,那后果會是嚴重的,諸如“不敏感了”、“對畫不關(guān)注了”這樣的詞匯就會被父親扔過來,使得我們無比的羞愧。因為他是最不能容忍畫家進他的畫室不看畫,不說意見的。

父親的案頭除了被書占據(jù),還有大大小小的速寫本、不同封面的筆記本、一盒一盒的便寫紙,這些又把畫案包圍了一圈,這個畫案便又成了寫字臺。父親有畫速寫的習慣,他的案頭這些紙片、本子隨手便可取來畫,興致來了畫冊的旁邊也會畫上,有一段時間家里寄來許多的美術(shù)雜志,上面都會登些畫家的大照片,他便把一些形象生動的畫家畫下來,還注上些有趣的文字。父親的速寫每日都畫,他說這像嗑瓜子,有癮的。

父親的畫室不大,畫案也不大,不大的畫案還讓書占去大半,但是它的利用率卻很高,父親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時光多在這案前度過。或起而畫或坐而書,或仰觀于畫壁或俯察于簡冊,流連忘歲,簡單而快樂。

朱雅梅于桂子山
2009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