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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眼視像:《處暑-宮樂圖》

文:段君    圖:段君    時間: 2011.2.21

沒有復雜的故事,甚至沒有故事,或者說沒有言辭,僅以影像或純粹的視覺進行敘事,沈朝方的《處暑-宮樂圖》(2010-2011年)頗具20世紀60年代左岸派及意大利現代主義電影的意味,但他并沒有沉溺于對視網膜的研究,也沒有過度迷戀新奇的技法以制造莫須有的視覺,但為了獲取更為鮮明的鏡頭風格和更為精確的語義表達,沈朝方除了編導外仍然采取了必要的手段,包括剪輯 、特效等。我把這種大工業(yè)背景下的新的生產方式稱做“一個人的戲劇”。

《處暑-宮樂圖》的制作采取的是電影的規(guī)格,而不是錄像藝術的模式,作品中大部分的畫面都是電影的語言鏡頭,準確地說,《處暑-宮樂圖》是一部實驗電影,因為它具有實驗電影的諸多特質:個人的、幻覺的、詩意的、純粹的、自由的、另類的。但沈朝方也沒有狹隘地拒絕主流電影的優(yōu)點,相反,《處暑-宮樂圖》在色彩上顯得較為華麗絢爛,具有可看性和感官方面的滿足感。

影片的場景主要是爛尾樓和屠宰場,但兩組場景有效地交織在一起,使作品產生晦澀的語義??傮w而言,屠宰場偏重記錄對象運動,爛尾樓則偏重組織對象運動,但二者都是對現實和幻覺的思量。沈朝方表現的幻覺并未局限在眼睛所視的范圍內,他也重視閉眼以后腦海中浮現的幻覺,即所謂“閉眼視像”。電影理論界通常所說的“閉眼視像”,源自人類半睡半醒、半生半死的狀態(tài),其意識游移于正常之外,無法形成邏輯和語言。但沈朝方的“閉眼視像”有別于半睡半醒的視像,因為半睡半醒的視像通常是短暫的、快速的,而沈朝方的“閉眼視像”卻是清晰的、飽滿的。

沈朝方對各種知識均有涉獵,在他平時的談話以及完成的作品中,尤其在電影史、傳播學、藝術史、 歷史 、社會學的閱讀。但核心是對人的關注,作品均把焦點集中于人,具有人文主義傾向,關心的是人的生命及其去向。在《處暑-宮樂圖》的兩組場景中,屠宰場的慘景尤其令人驚懼,展現動物在工業(yè)化、流程化的屠宰場里,軀體任人宰割,殘肢堆積,特別是動物被割頭后慘痛的死亡,極度卑賤或無助,其中一個鏡頭是工人將剛剛割下的頭顱一腳踢開。

如果說動物是死在有形的刀鎖之下,人的被宰制則是在無形的力量之中。今天,大部分人生活在屈辱的狀況中,個人自由或人文主義所珍視的其它價值成為奢談。為完成龐大的社會組織工作,統(tǒng)治機器只好采取工業(yè)化的、機械化的措施,統(tǒng)治機器沒有時間考慮人。

必須承認:我們都生活在一個不可能完滿的世界上,自己也不可能是完善的生物,但每個人對社會宰制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超越限度最嚴重的后果并不是革命,更持久的是人對待人的方式的惡化,不僅是底層人受害,社會中的任何人都無法逃脫。因為主宰社會的并非人的命運,而是經驗、習俗、法律、統(tǒng)治等匯合起來的“總精神”。沈朝方對藝術總體的觀察,其意義也許正在于此,他不但為了去發(fā)現人的本性,也是觀察它的運作及其后果。

段君
2011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