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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往亦風流——申玲的“空花·歲像”

時間: 2022.12.29

在當代唐人藝術中心北京798第二空間舉辦的申玲個展“空花·歲像”中,精選了申玲從80年代的早期珍貴作品——包括她體現出表現主義藝術源頭,創(chuàng)作于1989年的畢業(yè)創(chuàng)作以及其它早期作品,以及藝術家近年來的代表性創(chuàng)作。作品形式多樣,除“浮生六記”“空花”等系列之外,也包括《寫不盡,許多愁》《虛室生白》《又惜空度涼風天》等冊頁作品以及紙本綜合作品的展示。在策展人馮博一的梳理下,展覽以一種時間倒敘的動線,呈現出藝術家在她將畫畫早已融入日常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表現出的細膩情感與繁多思緒,以及藝術家經歷的幾次創(chuàng)作轉向過程中其藝術生命力的脈脈流動。

展覽現場

易英早年在批評文章中形容申玲具有“一個愉快的散文作家”的藝術風范,而藝術家在近年來的畫作中,從以往對于飲食男女的描摹,種種無限情狀,開始更多地寄于自然,抒發(fā)個體對于四季輪換、自然風物乃至花鳥生靈的敏銳感受,顯現出更為張弛有度,信手拈來地追求自由性靈的藝術境界。

展覽現場

新作中依舊沿襲著藝術家獨特的抒情性、表現性,以及某種散文詩般的氣質,讓策展人馮博一在評論文章中引用了美國散文家E·B·懷特的句子:“我并不以謀得受眾或擁躉為樂,而是因為有時候在描寫的過程中,我會偶然體會到當手指觸及真理核心時極度的快感,并感到我描述的對象所發(fā)出的微弱的厲喊,那聲音迷人又古怪?!币越枭⑽募业臍赓|與絕妙形容,作為對申玲藝術創(chuàng)作態(tài)度與藝術個性的絕佳注腳。

07《四季歌》,布面油畫,75×60cm,2022.jpg《四季歌》,布面油畫,75×60cm,2022

08《面朝大?!?,布面油畫,200×200cm,2022.jpg《面朝大?!?,布面油畫,200×200cm,2022

09《自畫像-1》,布面油畫,75×60cm,2022.jpg《自畫像-1》,布面油畫,75×60cm,2022

10《自畫像-3》,布面油畫,75×60cm,2022.jpg《自畫像-3》,布面油畫,75×60cm,2022

11《晨光》,布面油畫,200×200cm,2021.jpg《晨光》,布面油畫,200×200cm,2021

12《暮色》,布面油畫,200×200cm,2021.jpg《暮色》,布面油畫,200×200cm,2021

于是人們可以看到2015年創(chuàng)作的“浮生六記”系列中,藝術家從喧鬧熙攘,縱情犬馬的都會中,走向一片如同中國傳統(tǒng)題材“桃花源”——一方介乎世與俗,現實與夢幻之交的所在。風景、花卉出現在申玲作品中,與其說是女性主義式的自我比擬,毋寧說更貼合于東方哲人似的自然冥想圖景,令策展人馮博一從中感受到的是“她對上帝賦予自然生態(tài)的一片癡情”,“空花”系列一如“在鏡像中尋拾日常的‘對影’,更多的是慵倦的閑適與惆悵,一種個人生命的所指與代償”。而題目中與“空花”對仗的“歲像”,則再次為展覽中隱隱貫穿的時間性加重了痕跡。

13《浮生六記 1》,布面油畫,200×200cm,2015.JPG《浮生六記 1》,布面油畫,200×200cm,2015

14《浮生六記 4》,布面油畫,200×200cm,2015.JPG《浮生六記 4》,布面油畫,200×200cm,2015

15《空花系列 1》,紙本綜合,42×29cm,2020.jpeg《空花系列 1》,紙本綜合,42×29cm,2020

16《空花系列 39》,紙本綜合,56×42cm,2020.jpeg《空花系列 39》,紙本綜合,56×42cm,2020

17《空花系列 40》,紙本綜合,56×42cm,2020.jpeg《空花系列 40》,紙本綜合,56×42cm,2020

在藝術家本人眼中,本次展覽呈現的核心與靈魂,在于展廳中鋪陳開來的五件冊頁作品,它們包括《寫不盡,許多愁》《虛室》《虛室生白》《又惜空度涼風天》《神交默契于不言》。藝術家在紙本上長冊上,以幾不可見的,如信手勾勒,卻氣息綿密的鉛線,將作品中極具特點的某種碎片化、散點式的“情緒敘事”推演到了極致。于冊頁這一形式中,藝術家發(fā)揮她蒙太奇般,流光浮影式的拼接,勾連出五幅由個體經驗出發(fā),并逐漸衍生為某種藝術觀念與生活哲學的畫作呈現。而藝術家從早期西方現代藝術,尤其是表現主義在學院派中的浸潤與影響,到如今藝術家對于東方藝術的進一步汲取,東西方的表達被藝術家以似乎并無分別之心地化用在紙面上。

18《神交默契于不言》,紙本綜合 冊頁十六開,32×352cm,2021.jpg 《神交默契于不言》,紙本綜合 冊頁十六開,32×352cm,2021

19《虛室生白》,紙本綜合 冊頁二十開,35×550cm ,2020.jpg《虛室生白》,紙本綜合 冊頁二十開,35×550cm ,2020

 將觀眾引至畫廊空間最深處,就步入了申玲藝術創(chuàng)作的華麗開端。展覽利用最后一個展廳,呈現她在八十年代末從美院畢業(yè)時的畢業(yè)創(chuàng)作,以及90年代令她開始被劃入“新生代”藝術家的新表現主義作品。西方現代藝術對于學院內部發(fā)生的地震式影響可見其間,與同一展廳中近年來藝術家更顯松弛、幽默與日常的“小品”并置展示,顯示出本次展覽并非一次“回勇”,而是經由當下與源頭的交匯,看生活之流與創(chuàng)作之流如何在歲月中涌動不息。

20《照相寫實》,布面油畫,145.5×112.5cm,1994.png 《照相寫實》,布面油畫,145.5×112.5cm,1994

21《畢業(yè)創(chuàng)作·寂寞之四》,布面油畫,152.7×192.5cm,1989.png《畢業(yè)創(chuàng)作·寂寞之四》,布面油畫,152.7×192.5cm,1989

展覽現場


申玲的“朝花夕拾”

馮博一

 

跟申玲聊天,看她的畫兒,總讓我想起美國散文家E·B·懷特說過的一句話:“我并不以謀得受眾或擁躉為樂,而是因為有時候在描寫的過程中,我會偶然體會到當手指觸及真理核心時極度的快感,并感到我描述的對象所發(fā)出的微弱的厲喊,那聲音迷人又古怪?!保ㄒ姟蹲蠲赖臎Q定:E.B.懷特書信集》,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或許這可以作為申玲藝術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比附和注腳,尤其是她近年的新作。其實,對申玲來說,行為的灑脫,隨性的畫畫,所求喜歡或拒絕任何的不喜歡,這才是心靈真正的自由,抑或也是最大的體面,而其他的一切都是仆從。

26《棋楠》,布面油畫,200×200cm,2011.jpg《棋楠》,布面油畫,200×200cm,2011

27《秋風秋雨奈何天》,布面油畫,200×200cm×3,2016.jpg《秋風秋雨奈何天》,布面油畫,200×200cm×3,2016

長時間單一而沉溺地去做一件事是申玲喜歡的存在方式,盡可以在一個封閉又延伸的自我世界,沒有喧囂和雜念。她說:“春去秋來,畫畫像每天起床、刷牙、洗臉、 吃飯一樣,成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見申玲“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一文)

申玲總有一些東西在畫面里,默默地譴懷或抵達,不那么揚聲高叫,絕不嘩眾取寵,卻不斷被聽到。盡管60年代出生的一代,早已承受了這一份不獨個人的困惑,通過所謂的藝術創(chuàng)作,自覺地終結某種東西。潛在內心的隱秘只是綻放,看她2015年創(chuàng)作的《浮生六記》系列,總有一個向著的世外,未必是桃源,卻仍有在現實內外可存放“自由自在”的地方。知忘是非,心之適也,仿佛感受菩提樹下安神的綠蔭,從容的風?;蛟S這也是她持守與執(zhí)拗藝術的理由之一。

28《浮生六記 5》,布面油畫,200×200cm,2015.JPG《浮生六記 5》,布面油畫,200×200cm,2015

29《浮生六記 6》,布面油畫,200×200cm,2015.JPG《浮生六記 6》,布面油畫,200×200cm,2015

“花”一直是申玲創(chuàng)作的題材,“空花”是她一組新作的題目,相對應的是“繁花”,繁華不是常態(tài),更不是頌揚的泛濫。申玲的“空花”是她“花非花”的一次次自我“寫照“,在鏡像中尋拾日常的“對影”,不過更多的是慵倦的閑適與惆悵,一種個人生命的所指與代償。而“歲像”則是時間運動的借喻,其中展覽的“顯像”可以在畫面空間里不斷地穿梭、跳躍,撐起她創(chuàng)作履跡的回望及鏈接。

30《空花系列 44》,紙本綜合,52×37cm,2020.jpg《空花系列 44》,紙本綜合,38×38cm,2020

31《空花系列 44》,紙本綜合,38×38cm,2020.png《空花系列 44》,紙本綜合,52×37cm,2020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申玲的創(chuàng)作始終處于持續(xù)發(fā)力的狀態(tài),沒有倦怠。作品都是聽從直覺的驅使,圍繞著自我處境的目光所及,或作為情感的附加值,探究人生的浪漫,人性的幽微。那些畫兒,如她1989年的畢業(yè)創(chuàng)作,既鞭辟入里地蕭瑟凜厲、又妙趣橫生地陽光燦爛。熱愛且真摯地完成了對自我的接納和自身的確認,已然成為她藝術創(chuàng)作的斷代史。

申玲說:《寫不盡,許多愁》《虛室生白》《神交默契于不言》等五件冊頁是這次展覽的核心,也是靈魂。她利用宣紙的媒介及冊頁形式,有意打亂了視覺的秩序,將每天時長的觸感涂抹和拼接成一幅幅流光碎影的畫卷。畫的格調都是簡約的清談,恍然凝想,循緒而變,還有著土耳其作家 奧爾罕·帕慕克(Ferit Orhan Pamuk)小說里那種神經兮兮的凄美之感。因為多是片段式描述,又具有電影鏡頭般的恍惚轉換。她的線條、暈染的舒展,彌合了許多跳躍所產生的縫隙,渲染著縹緲的虛幻性,使這些冊頁成為她居間的交集,連續(xù)的混合。

35《虛室》,紙本綜合 冊頁十六開,32×352cm,2020.jpeg《虛室》,紙本綜合 冊頁十六開,32×352cm,2020 

包括她《面朝大?!贰端募靖琛贰赌荷返冉衲甑淖钚伦髌?,我們既能看出她繪畫的功力,又能感受到她對上帝賦予自然生態(tài)的一片癡情。她在她營造的暗濁花園里草間居游,并不借助于所謂“現實感”的容器,沒有當下流行的“作品性”痕跡,也不為創(chuàng)作預設明確的針對性,而是跨越了“似真性”之后,隨心所欲地直接畫出來,觀者盡可以在她作品中的臨界點上游弋。這是她個人對生活細節(jié)的觀察及思維的發(fā)散,也是相互關系的吸附。她真實地表現了臆想狀態(tài)下的內心世界,隱性地顯示著她本身的經歷、記憶和審美趣味,可謂是一種在內心折射的抽象現實??此撇唤浺獾牡胤?,其實是用力了,只是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看似無序中,卻襯托了人與鳥、獸、花、草、樹等不同形象的容量。如同朝花夕拾,隔夜清霜。

32《空花系列 45》,紙本綜合,38×38cm,2020.jpeg《空花系列 45》,紙本綜合,38×38cm,2020

33《空花系列 49》,紙本綜合,38×38cm,2020.jpeg《空花系列 49》,紙本綜合,38×38cm,2020

34《空花系列 57》,紙本綜合,38×38cm,2020.png《空花系列 57》,紙本綜合,38×38cm,2020 

這些年,申玲似乎在收拾凌亂,平息急促,開始了內心的一種覺知和清理。從畫里畫外中出走,刪汰枝蔓,在渾然中抉發(fā)出獨特的本心。甚至逐漸消蝕她以往創(chuàng)作的痕跡,以及擺脫現實帶來的種種不安。好在她可以通過繪畫,打發(fā)庸常的日子,排遣雞零狗碎的冗雜,接住那些無處遁形的破碎。

“隨著年齡的增長,野性也在老去,與其說是野,不如說是倔。本該學會心平氣和的面對一切,無奈心情常常是忽熱忽冷,上一秒還春暖花開,下一秒就冰凍三尺?!?申玲如是說。(見申玲“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一文)我以為申玲的繪畫是在生命之河里流淌和涉渡,好像吹向陌路的風,看世間萬物野蠻生長。而她最終所要完成的是一個脆弱生命個體在茫茫的混沌背景中,找尋出她命途的境遇和謹細情感的軌跡,并在喧囂、荒誕的混世里,濃縮了她無所謂的自我表現與獨領風騷。

編輯、撰文/孟希

圖文資料致謝主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