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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形以神——于涌自然雕塑展暨研討會”舉辦

時間: 2022.3.9

2022年3月3日,“賦形以神——于涌自然雕塑展暨研討會”在云南文學藝術館三樓舉行,本次展覽展出于涌先生65件雕塑精品,第一次較為系統(tǒng)地呈現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全貌。為了表達對云南熱土的感謝,于涌先生在開展儀式上向云南文學藝術館捐贈《儺》《反求諸己》《問道》三件作品,其中《儺》是第十三屆全國美展入展作品。中國美術家協會主席、中央美術學院院長范迪安為展覽題詞:“賦形以神,自然雕塑?!?/p>

藝術家于涌.png藝術家于涌

于涌成長于上個世紀經濟文化騰飛時期的臺灣,曾經商往來于臺灣、加拿大、大陸等地,多歷人生世相,最后又選擇自然人文景象迷人的麗江、昆明定居,潛心于雕塑。他的性格豁達,直覺敏銳,再以頗為深厚的文化積淀融入到創(chuàng)作里,最終造就了他近于自然之道的雕塑藝術。于涌的雕塑創(chuàng)作,主要以富有天然趣味的自然意象群,來表達藝術家對生活的感悟,經常還蘊含著對世界的哲學追問以及對信仰的思考;他的藝術從中國的賞石、玩木、詩文和思想傳統(tǒng)而來,又與現當代雕塑和當下現實相接軌,有意和傳統(tǒng)賞石、傳統(tǒng)木雕保持距離,具有強烈的個性和獨特的文化價值。本文擬從材料運用、表現手法、意象群與文化內涵幾方面,對于涌的雕塑創(chuàng)作進行逐層的分析。

在材料運用上,于涌主要運用“木石土金絲”。不同的材料在他的雕塑中有著不同的取材標準,也有著不同的質感,帶給人不同的心理感覺,發(fā)揮著基本語素的作用。木是木料。近年多用降真香、越南黃花梨、清香木等,花紋、色澤沉著,氣味清香雅致;多數利用天然形狀,保持木料固有的質料感,再加以巧妙的加工。如《儺》就利用了腐蝕陳化后大塊面的清香木,有斑駁猙獰的味道。石是石頭,質料不一,多用形象或紋路獨特的自然奇石,組合為新的意象,如《玉龍》以在浪花中浮起的木質蓮花底座,舉托著黑底白紋的石頭。土指陶,藝術家利用燒廢的形式感強的殘?zhí)眨僖孕误w的拼合以及命名,賦予其獨到的意義,如《渴望》中主體,就是一個有著燒焦分解的塊面,又略似女人殘體的殘?zhí)铡=鸺唇饘?,有釘子、鋦子、鐵架等,人工感和現代感較強。如《儺》以數枚大釘釘入“面具”與底座的連接處(來自非洲土著釘釘子還愿的傳統(tǒng)),如《時間》中以金屬架支起了似乎在瞬息變化的木質“流云”,這兩件作品有著異于傳統(tǒng)木雕的視覺沖擊力。絲是絲線,藝術家有幾件作品利用多色或純色的絲線,生成了讓人意外的意象,如《阡陌》中將多彩絲線纏繞在曲折迂回的木頭上,暗示元陽梯田。在于涌的雕塑中,木與石出現最多,是基本材料。殘?zhí)帐橇眍惖摹艾F成品”雕塑組件,曾在于涌創(chuàng)作中占據了三四年時間的主要地位,但近年已少出現。金屬、絲線的運用在作品中出現最少,但經常有著使作品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妙用,可謂“以金點木,以絲纏木,木石成金”。

在表現手段上,就物理性的技術而言,藝術家運用刮、削、鉆、釘、鋦、鏨刻等手段,主要對木器、石料進行加工。就藝術的手法而言,于涌最大程度保留材料的天然形體,對其進行拼合。在需要對材料進行加工時,大多也隨體就形;經常也主動進行形象塑造,有時細膩,有時草草勾形,與傳統(tǒng)的“寫意”手法相通。不過,對于涌的藝術來說,物理性的技術手法相對次要;他的創(chuàng)作中更重要的,是怎樣對天然形象進行拼合與加工,融入情感與認識,組合成為或現實或古典或想象性的場景。在于涌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形象與情思融合方式主要有三種,這也是于涌創(chuàng)作最本質的手法。第一種方式是由自然物觸發(fā)作者的形象聯想,再對其加工,賦予并固化情感和意義,這與傳統(tǒng)“起興”的手法相通,生成了“興象”[1]?!芭d”是于涌藝術的基本手法,他的大多創(chuàng)作由一個“天然形象”觸發(fā),再進行“非天然”的加工。他的作品里也有一些由純粹的“興象”要素構成,如《軌跡》中,天然石頭充當小鳥,線條感強烈的木料構成“軌跡”。這類作品還有《混沌初開》、《高原明珠》、《天雨流芳·痕》等。當然,于涌用這種方式創(chuàng)作的某些作品,與傳統(tǒng)玩木、賞石的距離較近。第二種方式是藝術家以創(chuàng)造性的靈感進行構思,以主觀情思統(tǒng)攝形象,主動地加工對象,有時甚至是尋找合適的自然形象來完成構思,這與傳統(tǒng)“比”的手法有相通之處[2]。主動構思方式創(chuàng)作出的某些作品超出了傳統(tǒng),有著現代現成品藝術和觀念雕塑的影子。于涌用這種方式創(chuàng)作出了他最好的幾件作品,如《覺后》以佛座、熔化的殘?zhí)?、木門上朽壞的無弦琴表達空無,還如上文介紹過的《時間》、《阡陌》等。第三種方式是形象與情思保持比較平衡的地位,難言孰先孰后,這與傳統(tǒng)“賦”的手法相通[3]。如《一蓑煙雨》中流暢的枝干是天然生成,而葫蘆、瓢蟲、荷葉的形象則系加工,最后組合為“行路”的意象。于涌的大部分作品由這種手法創(chuàng)作而成。于涌藝術里還有一類特殊的是實用型雕塑。在創(chuàng)作時在實用性目的的前提下,以實用之“思”為先,因體就形對材料進行加工,將實用器型與形象結合,并賦予意義。如茶器《鎮(zhèn)茶?!肪鸵阅举|瓦貓、瓦當、小舟,組成了一套茶具。這類創(chuàng)作接近實用,但有幾件作品如《吟香》、《天雨流芳·寄》情思天然、意味深長,已超出普通的工藝設計范疇。

在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或者在后來作品與觀者驀然相遇的過程中,形象與情思融合,生成了傳統(tǒng)藝術理論所說的“意象”;在于涌的優(yōu)秀作品中,意象群組合成了一個個有著自我意味的獨立世界,也即傳統(tǒng)所說的“意境”。于涌藝術中常見的意象有鳥、山、云、樹枝、梅花、羅漢、佛等等,這些意象通向中國道釋化的文人傳統(tǒng),構成了他藝術的核心內涵。如《殘荷聽雨》、《一蓑煙雨》、《一片冰心》、《荊棘林中下足易》等都直接來源于傳統(tǒng)詩詞,被藝術家以意象巧妙呈現,又情思雋永。而如《障》以香爐、門和鎖表現識見障礙,還有上文提到的《覺后》,都以直接的視覺形象來表現佛教的世界觀。藝術家也有一些作品的意象來自民間或少數民族文化,如《說長道短》(圖07),靈感來自民間繞口令:“扁擔長,板凳寬,扁擔想要綁在板凳上 …… ”靈動有趣;如《封》來自《西游記》中的金箍棒;如《納西之源》來自納西族的創(chuàng)世傳說;《排灣圖騰·敬畏自然》中的蛇來自臺灣高山族排灣人的圖騰,標題又有著反思現代文明的意味。等等。而于涌最好作品中的意象,由于藝術家自覺不自覺地受到了當代雕塑的影響,具有頗強的現代意味。如《軌跡》與抽象藝術接軌。如他的殘?zhí)兆髌贰犊释?、《太極》等,吸收了“現成物”(“廢棄物”)的現代雕塑觀念,還有著抽象的形式感。還如《覺后》具有超現實主義的味道。此外如《阡陌》、《時間》、《秋》等也頗富現代意味,但它們的意象又是傳統(tǒng)的??梢哉f,于涌雕塑的意象群里,反映了中國文人、民間和少數民族的傳統(tǒng)性多元文化,又與當代雕塑和當下現實產生關聯。他的創(chuàng)作拓展了傳統(tǒng)的意象群范圍,也更新了這些意象群的“意境”內涵。

總體看來,于涌的雕塑給人的感覺是貼近“自然”。自然有有幾層含義,其一是材料出于自然,最大程度尊重材料的紋理、色澤、形體等天然樣態(tài),因此他的創(chuàng)作有著“自然天生”的意味。其二是他雕塑中的意象群以自然形象為主;有時有人工和現代痕跡,但又與天然形體或自然形象相協調,蘊含“自然化生萬事萬物(包括人事)”的意義。其三也是最深層而重要的是,于涌的多數創(chuàng)作中有一個材料本身的形狀與自我產生碰撞、激發(fā)靈感的過程,這個自我是一個接受了傳統(tǒng)文化熏陶、又擁有當代境遇的自我。藝術家與材料天然樣態(tài)的互相激發(fā),是一種“隨機”藝術;這種隨機不是現代藝術創(chuàng)作中藝術家主觀心理、行為的隨機,而是物與藝術家在世間偶遇的隨機,近乎中國“順其自然”的“隨緣”精神,合乎自然之道。因此于涌的雕塑可以稱為“自然雕塑”。

于涌的藝術出自中國傳統(tǒng)文化藝術,但并非墨守成規(guī),而是巧妙地融入了當代元素。在物與人相遇的緣分中,于涌對自然物進行加工、組合,融入自己的情思,讓自然物在意義生成中煥發(fā)新的生命,可以說這是一個“賦形以神”的過程。于涌的創(chuàng)作在藝術精神和意象手法上植根中國傳統(tǒng),又吸收了西方藝術的某些觀念和表現形式;他的作品雅致而不陳腐,新穎又耐人尋味,可以說是傳統(tǒng)賞石、玩木與木雕藝術取得當代突破的代表。百年以來,中國的文化藝術一直處于“現代轉型”過程中,在雕塑藝術中往往以西方的評定準則為先。于涌的藝術具有獨特的意蘊和文化內涵,在中國現當代雕塑創(chuàng)作潮流中有著富于啟示的獨到價值。

注釋:

[1]   “興”的藝術手法與“興象”的關系,參見:葉朗.中國美術史大綱[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2):115-119.

[2]   “比”的藝術手法與“喻象”的關系,參見:葉朗.中國美術史大綱[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2):119-125.

[3]   “賦”的藝術手法與“實象”的關系,參見:趙星垣.藝術意象分析[D].北京:北京郵電大學,2007:25-26.實際對“實象”的討論與分析,始自筆者學士學位論文《現當代藝術意象淺議》。

文/趙星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