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美國國家美術(shù)館舉辦新展《詹姆斯·范·德爾·澤的攝影：哈勒姆的肖像》。詹姆斯·范·德爾·澤被認(rèn)為是20世紀(jì)早期最重要的非裔攝影師之一，他的攝影記錄了紐約曼哈頓哈勒姆地區(qū)跨越數(shù)十年的居民肖像與街頭場景，展覽挑選的40余件作品，展示了以上世紀(jì)20-30年代為中心的哈勒姆社區(qū)的人物肖像、街頭場景與公共活動，這里曾是著名的黑人文化運(yùn)動“哈勒姆文藝復(fù)興”的中心。在持續(xù)近80年的攝影生涯中，范·德爾·澤記錄了大量哈勒姆的宗教、政治、社會團(tuán)體的形象，為我們呈現(xiàn)了這個20世紀(jì)初美國黑人文化中心的典型面貌和視覺記憶。
詹姆斯·范·德爾·澤（James Van Der Zee, 1886-1983） 圖片來源：James Van Der Zee Archive / Metropolitan Museum of New York
《馬薩諸塞州萊諾克斯，范·德爾·澤家的男人們》 明膠銀鹽照片 1904，1974沖印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lfred H. Moses and Fern M. Schad Fund ? 1969 Van Der Zee
詹姆斯·范·德爾·澤（James Van Der Zee, 1886-1983）出生于馬薩諸塞州的萊諾克斯，他的父母曾經(jīng)為白宮服務(wù)過，而他從小就展現(xiàn)出了音樂天賦，他會演奏鋼琴和小提琴，并將小提琴作為自己的職業(yè)目標(biāo)。當(dāng)14歲的范·德爾·澤掙得了自己的第一臺相機(jī)后，他用它來記錄自己的家庭和故鄉(xiāng)萊諾克斯的景觀——這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小鎮(zhèn)一直是新英格蘭地區(qū)的富人們青睞的避暑勝地。1906年，范·德爾·澤跟隨家庭搬到了紐約哈勒姆。他為餐廳和電梯間做服務(wù)員謀生，同時尋求音樂生涯發(fā)展，他曾一度加入了著名爵士音樂家弗萊徹·亨德森（Fletcher Henderson）的樂團(tuán)。展覽專門呼應(yīng)了范·德爾·澤青年時期的這段音樂生涯，在展廳中循環(huán)播放著爵士樂，它們都來自亨德森及艾靈頓公爵（Edward Kennedy "Duke" Ellington）等當(dāng)時同樣來自哈勒姆的著名爵士音樂家，這些極具創(chuàng)新性的音樂構(gòu)成了哈勒姆文藝復(fù)興的聽覺經(jīng)驗(yàn)。
《士兵》 明膠銀鹽照片 1944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valon Fund ? 1969 Van Der Zee
《女子肖像》 明膠銀鹽照片 1914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valon Fund ? 1969 Van Der Zee
1915年，范·德爾·澤搬到新澤西州紐瓦克，為當(dāng)?shù)氐囊幻麛z影師擔(dān)任暗房助手，在那里他逐漸掌握了作為職業(yè)攝影師的技術(shù)。一開始他是在攝影師去度假時替班，而最后，客人們開始點(diǎn)名要求他來拍照。第二年他回到哈勒姆，在姐姐珍妮的幫助下開設(shè)了自己的照相館——珍妮更為人所知的名字是E·杜?！ろf爾科姆夫人（Madame E. Toussaint Welcome），她被認(rèn)為是默片時代唯一的黑人女性導(dǎo)演，于1911年在哈勒姆開辦了一所藝術(shù)專科學(xué)校。自此，范·德爾·澤正式開始了職業(yè)攝影師的生涯。
《哈勒姆舞者》 明膠銀鹽照片 1925，1974沖印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lfred H. Moses and Fern M. Schad Fund ? 1969 Van Der Zee
《休閑場合》 明膠銀鹽照片 1932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Gift of Ellen and Richard Sandor ? 1969 Van Der Zee
當(dāng)范·德爾·澤重回哈勒姆時，他們成了當(dāng)時黑人大遷徙的一部分。為了逃避南方的種族隔離制度，也為了在工業(yè)化城市尋求更好的工作機(jī)會，大量南方黑人前往北方城市，而哈勒姆逐漸成為了紐約最大的黑人社區(qū)。在20年代，哈勒姆的黑人居民達(dá)到了6萬人，占總?cè)丝诘?0%；而到了30年代，這兩個數(shù)字變成了近15萬和70%。隨著一戰(zhàn)爆發(fā)造成的勞動力缺口，哈勒姆迎來了繁榮發(fā)展，這種繁榮也推動了整個美國黑人藝術(shù)文化的發(fā)展。在整個20年代，以作家、哲學(xué)家阿蘭·勒羅伊·洛克（Alain LeRoy Locke, 1885-1954）提出的“新黑人”為口號，在詩歌、小說、音樂、戲劇、視覺藝術(shù)等領(lǐng)域涌現(xiàn)了一大批杰出的黑人創(chuàng)作者，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生活、工作在哈勒姆。這一被稱為“哈勒姆文藝復(fù)興”的文化現(xiàn)象不僅極大地推動了非裔美國人的自覺意識和獨(dú)立精神，也使其作為一個特定的文化群體獲得了國際影響力。
《利多俱樂部》 明膠銀鹽照片 1930s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Gift of Ellen and Richard Sandor ? 1969 Van Der Zee
《哈勒姆店頭》 明膠銀鹽照片 1934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valon Fund ? 1969 Van Der Zee
范·德爾·澤的照片記錄下了這個輝煌的時代。在《利多俱樂部》（Club Lido, 1930s）中，橫斷人行道的遮雨棚暗示著這里營業(yè)時的盛況——早期爵士樂大師羅爾·莫頓（Jelly Roll Morton）和比莉·哈樂黛（Billie Holiday）曾在這里演出。范·德爾·澤的街景攝影帶有同時代紀(jì)實(shí)攝影典型的豐富細(xì)節(jié)，在一家小吃店的照片中，櫥窗上清晰地印著面條和肉丸售價：25美分；在1938年的一家魚店前，三名店員站在店門口擺放的蔬果旁，面對鏡頭露出笑容。
《哈勒姆上帝教會合影》 明膠銀鹽照片 1933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Pepita Milmore Memorial Fund ? 1969 Van Der Zee
《“Alpha Phi Alpha”籃球隊(duì)》 明膠銀鹽照片 1926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Corcoran Collection (The Evans-Tibbs Collection, Gift of Thurlow Evans Tibbs, Jr.) ? 1969 Van Der Zee
《馬庫斯·賈維（右）、喬治·O·馬爾克（George O. Marke，左）與侯埃諾王子（Prince Kojo Tovalou-Houénou）》 明膠銀鹽照片 1924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valon Fund ? 1969 Van Der Zee
宗教是哈勒姆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這里有超過400座教堂，它們是范·德爾·澤重要的客戶。在一個小型教會的合影中，范·德爾·澤熟練地將一大群孩子維持在鏡頭前，顯示出這個小小宗教集體的紀(jì)律。范·德爾·澤記錄了哈勒姆社區(qū)的各式社會團(tuán)體，從學(xué)校、運(yùn)動社團(tuán)到警衛(wèi)隊(duì)，它們構(gòu)成了哈勒姆公共生活的主體。其中最重要的社會力量之一是馬庫斯·賈維（Marcus Garvey）創(chuàng)立的“全球黑人促進(jìn)協(xié)會”（UNIA），賈維也是范·德爾·澤的主顧，展覽中展出了兩張這位著名的黑人運(yùn)動領(lǐng)袖的照片。
《夫婦肖像》 明膠銀鹽照片 1924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Robert B. Menschel Fund ? 1969 Van Der Zee
《姐妹肖像》 明膠銀鹽照片 1926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Robert B. Menschel Fund ? 1969 Van Der Zee
《美麗新娘》 明膠銀鹽照片 約1930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lfred H. Moses and Fern M. Schad Fund ? 1969 Van Der Zee
哈勒姆文藝復(fù)興中提出的“新黑人”（New Negro）概念，反對社會中長期流行的對黑人的污名化，包括愚蠢、懶惰、犯罪傾向等等?！靶潞谌恕币笾匦陆⒁环N非裔美國人的獨(dú)立身份，這種身份是普遍意義上的現(xiàn)代理想和種族的獨(dú)特文化的結(jié)合。范·德爾·澤的客戶大多是中產(chǎn)階級、有成就的黑人，他們有經(jīng)濟(jì)保障，但很少從在整個社會中獲得和他們的白人同事相等的聲望。范·德爾·澤的肖像攝影正滿足了這個群體對新身份的訴求，因?yàn)樗芭κ姑繌堈掌急日嫒烁每础?。他的模特總是打扮?yōu)雅，置身于一個同樣優(yōu)雅的背景中，在一張夫妻肖像（1924）和另一張三個女孩的肖像（1926）中，我們能看到同一塊背景板，上面同時繪有自然風(fēng)景和裝飾華麗的室內(nèi)空間。范·德爾·澤會對照片進(jìn)行各種細(xì)致的加工，例如在底片上去除瑕疵，為沖印好的照片上色，用刻針為穿婚紗的女士添加珠寶，用不同的底片組合相片……范·德爾·澤在攝影中模仿了典型的維多利亞式家庭肖像，通過這種方式，他將過去為白人資產(chǎn)階級壟斷的品味賦予了他的客戶，并給予他們充分的尊重。
《哈勒姆情侶》 明膠銀鹽照片 1932，1974沖印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lfred H. Moses and Fern M. Schad Fund ? 1969 Van Der Zee
一張1932年拍攝的男女肖像最突出地展現(xiàn)了哈勒姆的階級性：照片中褐砂石地面和背景中有著高高臺階的聯(lián)排別墅說明這里屬于富人區(qū)；二人都穿著蓬松的長外套，很可能是浣熊皮；畫面中最顯眼的是黑人男子坐著的凱迪拉克V-16敞篷跑車，經(jīng)過仔細(xì)拋光的漆面在照片中反射出耀眼的光。這種頂級跑車只在30年代生產(chǎn)了四千余臺，此時的美國仍然經(jīng)受著大蕭條的打擊，這輛車象征著這對夫婦不被撼動的財富，展現(xiàn)出哈勒姆最富有群體的形象。
《年輕女子肖像》 明膠銀鹽上色照片 1930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Pepita Milmore Memorial Fund ? 1969 Van Der Zee
《黛西》 明膠銀鹽上色照片 1931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valon Fund ? 1969 Van Der Zee
《皮西厄斯黑騎士團(tuán)的警衛(wèi)兵》 明膠銀鹽照片 1926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Avalon Fund ? 1969 Van Der Zee
范·德爾·澤記錄下了哈勒姆最美好的一面，新一代的美國黑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種成功在他們父輩的時代是難以想象的。但與此同時，他們?nèi)栽馐苤到y(tǒng)性不公的壓迫。作為攝影師，范·德爾·澤以一種藝術(shù)家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的作品，但他很可能從未真正接觸過藝術(shù)史正典中所記錄的那個攝影藝術(shù)圈子。直到晚年工作室關(guān)閉后，他仍保存著大量精心歸檔的底片，這些作品偶然地被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發(fā)現(xiàn)，并成為了1969年備受關(guān)注與爭議的展覽“我心目中的哈萊姆：1900 - 1968年的美國黑人文化之都”的核心展品。對范·德爾·澤的發(fā)現(xiàn)與20世紀(jì)中期的民權(quán)運(yùn)動發(fā)展相一致，在發(fā)掘、研究和展示黑人藝術(shù)史、視覺文化的過程中，他成為了一個標(biāo)志性的人物。
與此同時，本月初，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與哈勒姆工作室博物館（the Studio Museum in Harlem）公布了一項(xiàng)合作計劃，將共同在大都會博物館建立范·德爾·澤的檔案館，包括2萬張照片與3萬張底片，這也是大都會博物館繼沃克·埃文斯（Walker Evans）和黛安·阿勃斯（Diane Arbus）之后的第三間美國攝影師檔案館。
本次展覽將持續(xù)至2022年5月30日。
編譯/羅逸飛
資料來源：
https://www.nga.gov/exhibitions/2021/james-van-der-zee-photographs-portrait-harlem.html
https://www.wsj.com/articles/james-van-der-zee-photographs-a-portrait-of-harlem-national-gallery-of-art-harlem-renaissance-11638569367
https://www.smithsonianmag.com/smart-news/met-acquires-archive-of-work-by-harlem-renaissance-photographer-james-van-der-zee-180979202/
https://studiomuseum.org/james-van-der-zee
展覽信息
“詹姆斯·范·德爾·澤的攝影：哈勒姆的肖像”
“James Van Der Zee’s Photographs:
A Portrait of Harlem”
展覽時間：2021年11月28日—2022年5月30日
展覽地點(diǎn)：紐約美國國家美術(shù)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