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湯’不是在講殖民與壓迫。不是在講正確與謬誤。不是在炎炎夏日眼巴巴看著樹上肥美的葡萄?！ㄋ┦窃趩?，‘指認’的動作到底存不存在？‘指認’的語言存不存在？如果‘指認’不存在，世界會是怎么模樣？規(guī)則之外，‘指認’之外，引誘之外，被湮沒的創(chuàng)作者生命，他們?nèi)ツ牧?？如果‘指認’不存在，他們的苦難與不甘，他們的自得與快樂，是否也會隨之散去？——他們的一生能否被這‘指認’所概括？”
——楊紫，《金湯：權勢與資本、信仰與欲望的美學漩渦》，2020
“金”，給人以財富、權力、欲望與神秘的無限遐想，它不受時間流淌的束縛，永遠飽含力量與光芒，是滲透到不同文化、時代與社會的重要元素。在藝術創(chuàng)作的衍變與發(fā)展中，“金”這個元素作為了時代與社會的文化內(nèi)涵、美學發(fā)展、社會潛意識等多方面的見證者，也一直是藝術家鐘愛去敘述的熱門主題之一。
2020年8月8日，展覽“金湯”啟幕于北京三里屯CHAO藝術中心，其作為“北京當代·藝術展”2020的首個單元，正式向公眾亮相，以金色的美學漩渦，沖刷疫情帶給社會的晦暗與艱澀。
“金湯”展覽現(xiàn)場
從煉金術到美洲淘金熱，再到電鍍金的發(fā)明，人類對“金”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力量、永恒與信仰的追求與渴望從未消失。在當代藝術領域的創(chuàng)作中，“金”及其背后的信仰與美學在不同的社會、文化與場域中，結合藝術家個體的經(jīng)驗與境遇，被詮釋得更為豐富。
“金湯”展覽現(xiàn)場
在展覽“金湯”現(xiàn)場，翟倞的畫作《早餐》，還原了卓別林1925年演繹的《淘金記》中的經(jīng)典一幕，畫面中卓別林咽下的皮鞋被替換成了藝術史中的經(jīng)典圖像，而為淘金求財而不得不咀嚼皮鞋充饑的意味也在畫家的筆下演變?yōu)閷λ囆g史以及前人大師思想與作品的反復咀嚼。
王海洋的《金色呼吸》同樣依托于藝術家的自我經(jīng)驗。在一場重大的手術面前，藝術家記錄下自己的呼吸，被呼吸吹動的閃光金片仿佛轉(zhuǎn)變?yōu)樽晕业纳眢w，盡管在病痛中被折磨得支離破碎，但是在滿眼金色的籠罩下，依舊給人以完美且充滿力量的感受。
翟倞
《早餐》，2020，布面油畫，135×180cm
王海洋
《金色呼吸》，2016，單頻影像（彩色，有聲），54”循環(huán)播放，2/5
除了基于藝術家自我經(jīng)驗而對“金”做出的闡釋，展覽“金湯”還囊括了一部分反映“金”這一概念背后的精英主義意味與現(xiàn)實社會問題以及集體潛意識之間形成強烈對沖的作品。在楊健的作品《至上主義&急救毯》中，代表著難民的急救毯被象征著權力與財富的金色覆蓋，本應極富有殖民與壓迫意味的主題卻在抽象的幾何形態(tài)與滿目金色的疊加中被消解，正契合了至上主義中強調(diào)抽象情感的內(nèi)涵。
而在劉詩園的《Re-en-act》中，藝術家考察了消費主義時代中能夠刺激大眾集體意識的圖像：正如黃金從古至今帶給人們的欲望刺激，藝術家著眼于雜志中出現(xiàn)的眾多寶石圖像，并將其與廉價的綠色布料進行拼接組合，昂貴的對象與廉價的呈現(xiàn)之間構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
楊健
《至上主義&急救毯》，2018，不銹鋼管、急救毯，整體尺寸可變
劉詩園
《Re-en-act》，2012，攝影裝置，240×60×40cm×2
提到與“金”相關的概念及主題，人們往往會從西方歷史中的煉金術傳統(tǒng)開始溯源。而實際上，在中國的傳統(tǒng)與民俗文化中，“金”同樣蘊含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不論是皇權地位的代表，神話形象的再現(xiàn)，或是廟宇神像的營造，都呈現(xiàn)出了一種有別于西方傳統(tǒng)的表達。與“金”相關的傳統(tǒng)民俗，隨著社會、技術與文明的進步，發(fā)展出了更為豐富的時代特色、思想內(nèi)涵與表現(xiàn)形式。
1945年，張光宇在重慶創(chuàng)作完成了諷刺性極強的彩色神話連續(xù)漫畫《西游漫記》，這部在中國近代美術史上占有重要歷史地位的一組作品，諷刺了重慶反動的國民黨政府的黑暗統(tǒng)治，其在接下來的兩年里于成都和重慶分別展出。此次展覽中遴選的部分畫作及當時報紙上刊登的黑白畫稿及報道大多隱晦地表達了金錢與權勢在當時對當權者的腐蝕與誘惑，以東方的視角與藝術形式揭示了在不同社會進程中，人類對“金”及其背后權勢與力量的狂熱與追求。
張光宇
《西游漫記》，1945，紙本水粉、水彩，37×26cm×9，（復制品）
藝術家胡慶雁的作品《金山》系列則借鑒了傳統(tǒng)喪葬文化中的“紙元寶”這一元素。在親友亡故后，人們通過燃燒金元寶，期待其在另一個世界轉(zhuǎn)化為真實的財富，給予逝者物質(zhì)與精神的陪伴與安慰。然而，人們明白，在耀眼的金色元寶折射出來的光芒中，一切對美好的希冀都是幻象，那個世界也僅僅存在于人們的想象之中。在展覽現(xiàn)場，“金山”被堆積在27層高樓的窗邊，窗外是林立的現(xiàn)代城市高樓，如同將人們永恒不變的欲望與想象以實體化的雕塑呈現(xiàn)，置于現(xiàn)代文明社會中。這場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視覺對話暗示著人們趨之若鶩的金錢、欲望與權力終將歸于虛無縹緲的幻象之中。
胡慶雁
《金山 》，2014，金紙，尺寸可變
值得一提的是，展覽“金湯”共出現(xiàn)了兩件與時間和鐘表密切相關的作品——劉芳的《時間中》及陳哲的《向晚時計》，二者分別被策展人楊紫安置于展覽的初始及尾聲。
在劉芳的《時間中》，指針刻度的位置依次放置著八座金色的半身塑像，呈現(xiàn)著女子自兒童、青年、中年直至老年的形象。在代表時間流淌的指針劃過之處，她們的面部被侵蝕而逐漸衰老，然而正如金子耐受高溫不會被時光輕易腐蝕，她們的靈魂在同時被磨礪沖洗出金色的輝煌。指針走完刻度的一圈，一切又將重新開始，生命周而復始，仿若永恒的循環(huán)。
劉芳
《時間中》，2019，綜合材料，98×98×10cm
而位于展覽末尾的《向晚時計》則為作者的長期項目進行著階段性的計時。藝術家將銅盤以順時針方向等分為六章，每章內(nèi)再分為小節(jié)。而由內(nèi)向外射出的每一道光線則對應一件已經(jīng)完成、并正在展出的作品，其最終將被光線逐步填滿，演化成一輪耀眼的太陽，爾后便是新一輪的開始?！跋蛲硪獠贿m”，正如每一輪趨近黃昏的太陽，有著完滿的剎那，但同時也意味著結束的寂滅。然而，如同人們對金子以及其背后的永恒意味的探求與渴望，我們也被提示著，寂滅的尾聲同樣代表著新生的開始——它在說一個藝術項目，也在說我們正經(jīng)歷著動亂的時代與社會。
陳哲
《向晚時計》，2018，鐫刻黃銅片、鹵素燈珠，46.8×46.8×10cm
誠然，人類對“金”的渴望與追求在漫長的歷史與多元的文化場域中往往伴隨著欲望、貪婪與狂熱，金色文化也在不斷的傳承、吸納和變遷中深深地嵌入人類的集體意識與審美之中，而在近代消費主義與商品經(jīng)濟的刺激下，則被表現(xiàn)為更直接的物質(zhì)追求與精神腐朽。而在資本與藝術市場的規(guī)則之外，在人類面對權力、金錢的誘惑而墮落與癲狂之外，“金湯”似乎還在審視金色文化帶給人類個體以及社會的力量與信仰——那是一種對永恒的、完美的、能夠耐受與對抗一切境遇與挫折的精神的向往，也是對動亂后的新生世界的祝愿與期待。
參考文獻：
1. 楊紫，《金湯：權勢與資本、信仰與欲望的美學漩渦》，2020。
2. 《金湯》展覽資料，北京當代·藝術展2020。
文 | 周緯萌
圖片及視頻致謝主辦方
《金湯》
北京當代·藝術展2020 藝述單元
2020.8.8-9.6
主辦：北京當代·藝術展、CHAO藝術中心
策展人：楊紫
藝術家：陳文波、陳哲 、傅丹、高偉剛、胡慶雁、黃含康、姜琤、珂勒惠支、李鋼、李維伊、劉芳、劉詩園、陸揚、馬秋莎、娜布其、蒲英瑋、喬瓦尼·歐祖拉、森內(nèi)敬子、孫存明、萬楊、王博、王海洋、王茂、王墑、王思順、王曉曲、吳達新、伍偉、顏磊、楊健、姚聰、臧坤坤、翟倞、詹蕤、張光宇
開放時間：
周一-周四 13:00-21:00
周五-周日 13:00-22:00
地址：北京市朝陽區(qū)工人體育場東路4號三里屯CHAO 27層 TOP HOUS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