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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南:寒窗讀畫記

時間: 2021.1.4

藝術的制作,完全是一種艱苦勞力的堆積。作者必須親自去透視“真實”,才不至于只是懵見一點膚淺形象,而能深入真實的內奧,并體會其風景。這種形象和風度,必須憑了作家從事不斷的勞作中所鍛煉成的純熟而精到的技術,才能確當地表現(xiàn)出來。但這種表現(xiàn),又常在有意或無意中經過了作家從實際生活的體驗中所發(fā)展的意識,予以畫溶合調整而充實了作品的生命,也就是提高了它的意義和價值。

所謂藝術是性格最高的發(fā)展,是必須把作家真實的情感,利用了高超的手度,藉助于實際的事態(tài),而后反映出來的。如果說,一位畫家說著天花亂墜的理論,假惺惺地裝出英雄氣概,而偷懶地憑著一些空洞的幻想或是憑藉著西洋畫片東拼西拉地勉強作成一幅畫面,其實是描花樣地使用著他的“魄力”,那他所趕制出來的作品,只是虛偽淺薄可笑的東西,我們姑不論他自命為“新”,為“古”,為“西”,卻不能承認他是藝術。

步云先生生長于北方平原之鄉(xiāng),性格豪爽,純樸毋華。衰亂危亡,由逃避幻境中催動他豪邁的英氣,所寫之嘉陵江水彩之風景,用筆潑辣而圓熟,色彩鮮明而溫存。抗戰(zhàn)以前,在日本時所作之“江邊”風景,煙雨迷茫,淋漓痛快,吾最愛讀。戰(zhàn)后入川,蟄居于沙坪之嘉陵江南岸,涉足于船夫、農婦之群,感受痛切,審視精深,所寫之“纖夫”、“江灘”、“嘉陵舟子”等幅,渾厚輕快且極精微,誠摯切實地汲取各種形象之真髓,而□示他一再繼續(xù)發(fā)展的觀照,斷乎不是一般浮滑膚淺的藝士們在名士要人中攏絡和養(yǎng)成了一些欠缺“□方”的吹噓而能捧得出來的。

水彩畫的技術,在藝術的成就上說本是很難的一件事,它有許多地方頗接近于中國畫的。它運用色彩線條和充分的“水氣”,來和諧自然的景色,英國喬納與康斯泰伯爾,其畫面的輕穎暢快,具有東方繪畫之美妙,吾人讀之,如體味一首清新的詩詞和散文,殊見東西藝術之構成,實有融合貫通之所在。在此,愿步云先生再接再厲,不為艱難困苦的環(huán)境而屈服,不為原有□則所限止,運用更進一步的思想與技術,創(chuàng)造新的畫面,創(chuàng)造更高度的藝術。

原刊1943年3月6日《新蜀報》(重慶)

[作者簡介:陳曉南(1908-1993年),別名曉嵐,曾用名桂榮。江蘇溧陽人。擅銅版畫。1927年至1929年就讀于無錫美術專科學校;1930年至1934年就讀于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師從徐悲鴻。1935年在南京參加中國文藝社工作,1937年隨社遷重慶,后參加中央大學藝術系戰(zhàn)地寫生團到河南前線寫生,1940年被聘為中國美術學院副研究員。1946年赴英國留學,1950年回國,任教于中央美術學院。1953年任徐悲鴻紀念館副館長。1961年調廣州美術學院,任版畫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