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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隧道:大英博物館舉辦“羅丹和古希臘藝術展”

時間: 2018.5.22

為了紀念羅丹逝世一百周年,大英博物館于2018年4月26日舉辦了“羅丹和古希臘藝術展(Rodin and the art of ancient Greece)”,該展覽同時展出大英博物館館藏的古希臘帕特農(nóng)神廟雕塑與巴黎羅丹博物館(Paris’s Muséee Rodin)借展的大批羅丹石膏、青銅和大理石作品。展覽采用對比式陳列——古希臘雕塑原件與羅丹的致敬之作并列展出,傳承關系清晰可見,由此突顯古希臘藝術對羅丹藝術的重大影響。同時,前者對羅丹探索現(xiàn)代藝術的新方向的啟發(fā)也一目了然。

法國雕塑家奧古斯特?羅丹(Auguste Rodin,1840-1917年)是藝術史上最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雕塑家之一,他創(chuàng)作了包括《吻(The Kiss, 1888-98年)》、《思想者(The Thinker, 1903年)》、《青銅時代(The Age of Bronze,1877年)》等在內(nèi)的眾多不朽名作,他的藝術風格深受古希臘雕塑的影響。作為二十世紀新雕塑藝術的創(chuàng)造者,他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現(xiàn)代藝術流派。

羅丹與帕特農(nóng)神廟雕塑

大英博物館收藏了大批古希臘帕特農(nóng)神廟的雕塑和建筑殘件,這些古代遺物是該館的鎮(zhèn)館之寶。帕特農(nóng)神廟雕塑總設計師是古希臘著名雕塑家、建筑設計師菲狄亞斯(Pheidias,公元前480年-公元前430年),這位被羅丹想象成是自己的老師和摯友的天才,指引他創(chuàng)造出人類的“表征”。羅丹曾經(jīng)寫道,“沒有任何人能夠超越菲狄亞斯……這位歷史上最偉大的雕塑家將人類的所有夢想都融入在神廟的三角墻上?!彼裕囋u人馬克?哈德森(Mark Hudson)在《電訊報(The Telegraph)》寫道:“鑒于羅丹對古希臘雕塑家近乎宗教般的崇拜,大英博物館將巴黎羅丹博物館借展的羅丹標志性雕塑作品與代表古典雕塑頂峰的古希臘雕塑擺放在一起,這并非單純意義上的比較展。當觀者走進展館,就能切實地感受到羅丹的男性荷爾蒙在燃燒,他渴望呈現(xiàn)自己藝術的最高標準,到達古典藝術的頂峰,并將古典雕塑的核心元素融入到機器時代的新藝術中?!?/P>

1881年,四十歲的羅丹第一次來到倫敦。在參觀大英博物館時,當他看到帕特農(nóng)神廟的雕塑就立即被這些精美絕倫的古希臘杰作吸引,并在之后來到大英博物館觀摩這些雕塑近十五次。經(jīng)過兩千年的自然風化,這些雕塑早已殘損不堪,但是羅丹依然能從這些殘損中發(fā)掘力量與美的表達,并從中收獲創(chuàng)作靈感。他甚至大膽去掉自己創(chuàng)作的雕像的頭部和四肢,使之看起來更像原始的、殘損的古代遺物。借此方式,羅丹創(chuàng)造了一種全新的當代藝術流派——無頭、無四肢的軀干雕塑,展覽上的《阿里阿德涅(Ariadne,1905年)》就是一個典型代表,作品抹去了頭部和臂部等,部分形體甚至處于未完成狀態(tài),肢體在未切割的石塊中浮現(xiàn),仿佛是剛從古代遺址中挖掘出來的古代雕像。羅丹發(fā)現(xiàn)了帕特農(nóng)雕塑碎片中蘊藏著的巨大能量,他認為這些要素甚至超越完整形體所涵蓋的形式與含義,于是選擇了一種殘肢斷臂的藝術形式,這也影響了后來的眾多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

值得一提的是,展覽作品《行走中的人(The Walking Man,1907年)》看起來是考古出土文物,但依舊充滿著生機與活力,動態(tài)的軀干仿佛要走入21世紀。而羅丹本人就是一個行走中的人,在西方雕塑史中,他是一個從古典走到現(xiàn)代的大師,他既是古典雕塑的集大成者,又是現(xiàn)代雕塑的開創(chuàng)者,他讓沉睡了數(shù)個世紀的雕塑重新煥發(fā)了藝術的活力與光彩。

藝術與真實

羅丹之所以崇拜帕特農(nóng)神廟的雕塑,源于這些雕塑的造型栩栩如生,就像真實地活著一樣。這個特點也成為他作品的重要特征之一。當羅丹的《青銅時代(The Age of Bronze,1877年)》第一次亮相時就引發(fā)巨大爭議,由于造型過于逼真,這件雕塑竟被質(zhì)疑是用真人來翻模制成。事實上,這件作品靈感來源多樣,包括他的模特、米開朗基羅的雕塑《垂死的奴隸》以及一件帕特農(nóng)神廟的雕塑。在《青銅時代》作品中,人物造型的姿勢和手勢參照了帕特農(nóng)雕塑人物的形象,人物的左手握著矛,與古代雕塑《持矛者像(Doryphoros,公元前440年-公元前430年)》相似,不過,羅丹并沒有完全地復制《持矛者像》,而是賦予雕塑個人情感。也就是說,他沒有直接抄襲被視作創(chuàng)作靈感來源的古代希臘雕塑,而是完全自主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構建,對他來說,靈感服務于創(chuàng)作思路。

當羅丹在1881年第一次到訪大英博物館時,古希臘建筑和雕像仍然是美術學院學生的重要學習對象,羅丹并沒有如實地描摹這些杰作,而是賦予其主觀的色彩。羅丹曾用水彩臨摹了一批大英博物館收藏的帕特農(nóng)雕塑,在此次展覽中便展出了多幅羅丹早期素描習作,藝術家用石墨概括了浮雕上的輪廓并用水彩暈染部分人物形象,使得畫面非常豐富,而這種方式也被用在其往后創(chuàng)作的素描稿中。

瞬間與永恒

人類社會在過去一百多年里發(fā)生了巨大變革,在羅丹逝世一百年后的今天,我們也以全新的角度來看待羅丹的作品——包括他的標志性雕塑《吻》和《思想者》。這次展覽展出了以大理石雕塑《吻》為原型翻制的石膏雕塑?!段恰啡〔挠诘〉摹渡袂防锼鑼懙母ダ是兴箍ㄅc保羅這一對情侶的愛情悲劇,羅丹賦予這一題材以更加坦蕩的形式,將兩個不顧一切在幽會中熱烈接吻的情侶形象表現(xiàn)出來,于是,觀眾在這件作品面前扮演著偷窺者的角色。另一件著名雕塑《思想者》常被認為是表現(xiàn)一個在沉思中的人。運動員般壯碩的身體暗示著古老的信條——強健的體魄擁有強健的靈魂:人物右肘放在左邊的大腿上造成一種壓力,加上前傾的身體,構成一種動態(tài)感。面對這件經(jīng)典之作,我們不禁疑問,“《思想者》真的代表追求真理嗎?”他的下巴放在手背上——這種姿勢放在古希臘藝術中,象征著的是悲痛——或許我們可以說這個悲痛的男人正在思考人類悲劇的本質(zhì)。

羅丹的作品擁有巨大的張力,這并非簡單的臨摹或者一時的靈感之光可以達到的,必定是經(jīng)過長時間的思考與反復打磨后的汗水成果。例如作品《地獄之門(The Gates of Hell)》,在進行雕塑制作工序之前,他畫了數(shù)千張素描并制作了一系列模型才最終把想法完善出來。另一方面,羅丹對藝術語言的挖掘與創(chuàng)造也讓后人所贊嘆。在羅丹雕塑《沉思(Thought,約1895年)》中,只鑿出了一個頭部,保留了頭下面方形未經(jīng)加工的粗糙石頭。羅丹自己闡釋:他想集中在“沉思”這一主題上,因而除了臉部神情之外,要拋棄一切無關的局部。他認為,在一些和主題無關的細部上加工雕琢,只會損害對主題的闡述。藝術靈感促使他雕鑿到此部位便停刀,這就是羅丹在雕塑語言上的獨特創(chuàng)造。

《眾神的使者伊里斯(Iris, Messenger of the Gods, 1895年)》最初的設計是帶有翅膀的彩虹女神形象,后來演變成無首獨臂的軀體。在希臘神話中,彩虹女神連接了人間與天堂,也被稱為永恒的隧道,羅丹這件雕塑充滿象征性并帶有神話色彩。羅丹選擇的這個人物姿勢自然讓人聯(lián)想到古斯塔夫?庫爾貝(Gustave Courbet)的油畫《世界的起源(The Origin of the World,1866年)》,作品讓人不安,也讓人著迷。這件輕盈而充滿活力的作品表現(xiàn)了法式康康舞的姿勢或體操的拉伸動作。這種姿勢,加上沒有頭和一只手臂,使得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女性生殖器上。這正好象征著“永恒的隧道”,連接著人間與天堂。

羅丹是藝術史上少有的決心彌合過去與現(xiàn)在之間的差距的藝術家。他最關注的是身體在作品中的表現(xiàn)力,而他在菲狄亞斯的作品中發(fā)現(xiàn)了這種表現(xiàn)力。這次展覽著眼于大英博物館收藏的帕特農(nóng)神廟雕塑對羅丹藝術創(chuàng)作的影響,從中可以窺探羅丹對古希臘雕塑的極大熱情,并以此為出發(fā)點生發(fā)出現(xiàn)代藝術形式,展覽兼具極高的學術意義與普通公眾觀看的欣賞價值。據(jù)悉,展覽一直到7月29日結束。

(文字資料編譯整合自英國大英博物館、英國衛(wèi)報、英國電訊報等)

譯/陳佩華
圖/章燕紫
編/朱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