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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技術與園林景觀的偶合:“停云——隋建國研究對話展”開幕

時間: 2019.4.24

“當藝術同時接納虛擬技術又進入與自然相似的游戲,并且在一個園林空間停頓下來,那也是時間停止的時刻,‘停云’的藝術由此形成?!惫扔陼r節(jié),紫禁城外的一處園林空間——“合藝術中心”中,展示著幾件類假山石作品——隋建國的“云中花園”系列,與園中的布景融為一體,頗有一番余意。

2008年,隋建國放棄已有的慣習手法與制作意志,蒙上眼睛開始捏制《盲人肖像》。隨后又借助于云端的虛擬儲存,將手捏的痕跡放大打印,取云儲存器的“云”意,定名“云中花園”。

在合藝術中心景觀池四周的幾處開闊空間陳列著這個系列的作品,與假山石呼應,營造出一個有著多重涵義的“場”。對于觀眾而言,它是一個融入其中卻又引發(fā)思考的現(xiàn)場;對于空間而言,它是一個能使作品與觀眾進行有效溝通的展場;對于藝術家而言,它是一個無需親身解讀便能傳達藝術思想的在場。在策展人夏可君看來,這個“場”塑造了一種新的“涵泳價值”。

坐落在南池子街普度寺西巷的合藝術中心,遵古制、循古法,復現(xiàn)了一座自唐宋延續(xù)至今的蘇式庭院。作為一個非營利空間,機構創(chuàng)立的意旨在于能夠連接傳統(tǒng)與當代的,形成東西方對話的空間。2018年,作為機構的揭幕儀式,合藝術中心邀請當代藝術家趙半狄的“趙半狄/致敬《韓熙載夜宴圖》”藝術項目,項目開啟當天,院中的景觀池架起趙半狄的畫架,端坐于水中的妙齡女子以一曲琵琶獨奏拉開晚宴序幕,既激活了展覽空間,同時也奠定了機構的辦展基調(diào)。

在合藝術中心的展覽,是隋建國第一次脫離“白盒子”空間的展示,沒有趙半狄藝術項目的開宴行樂,迎接觀者的是藝術家自90年代以來創(chuàng)作的30余件靜態(tài)作品。展覽開幕當天,穿過幾條胡同和小巷到達隱匿于青磚黑瓦間的空間,唯一可以辨識的是門扉上刻印的logo。初次到來的人,不免誤會是來到了一處老北京的四合院。走過門庭,循著水流聲,卻發(fā)現(xiàn)竟是一派碧池環(huán)繞的園林景觀。四月的北京,柳絮飄飛,輕盈落于湖面,不帶出一絲漣漪,安靜而美好。隋建國的作品被精心布置其中,此日常生活與藝術展示結合而成的涵泳空間,正如策展人所言:“在庭院來回的行走中,在遠望與切近的不同距離中,一種‘似與不似’的錯覺,一種意味無窮的‘如畫’詩意氛圍油然而生。”

門庭左邊的小廳,由一個安放著筆墨的案幾搭配博古架和置物架兩個,陳設為“文人書房”。在這個空間,首先吸引我們右側置物架上的作品《衣紋研究》,它表現(xiàn)為一只獨立于身體之外的手臂,與現(xiàn)場陳列的以手作雕塑為原型的作品相呼應。通過手臂的指引,我們注意到小小的博古架上陳列著距今億萬年的海螺化石、木化石;石器時代的遠古人類制作的石斧、石舂、石刀。藝術家不同時期的代表作品《中山裝》《盲人肖像》《云中花園》等,也縮變?yōu)楣┪覀儼淹娴某叽?,陳列其中。這些在歲月流逝中沉寂下來的自然之物和因技術手段生成的人工制品提示我們:在當代藝術過于技術化的當下,可以向自然借鑒學習,將技術還原成藝術。左側的作品《沉積的記憶》中,藝術家將石塊置于籠中,這個中國文化語境中寓意靈性的石頭,在被藝術家的觀念左右之后,賦予靈性,作品最終實現(xiàn)一次技術借鑒自然后向藝術轉變的完成。

沿著參觀路線,在回廊處,經(jīng)策展人提示發(fā)現(xiàn)回廊墻壁實際懸掛的是藝術家稱之為的“素描”系列作品。將之陳列在此,是對園中的漏窗裝飾的模擬,也與園林的深色髹漆來了一次色澤上的呼應。

經(jīng)回廊來到展陳空間的正廳,在這里的兩個進深空間中,陳列著本次展覽中體量最大的幾組作品。外間相對的兩壁懸掛著一組藝術家恣意揮灑的“素描”系列作品,陳列在此,既是對回廊陳列的幾件作品做出回應,同樣是在作品的顏色選擇上與展覽空間做出呼應。里間的木制地面擺放著一件長達兩米的3D打印作品《云中花園——流星》,展覽現(xiàn)場藝術家為我們展示了這件作品初始泥稿,拇指大小的泥稿置于手掌間,觀者無不驚呼它竟是這般小巧形態(tài)。反觀隋建國創(chuàng)作“盲人肖像”十年來的創(chuàng)作路徑,“放大”是他創(chuàng)作的核心動詞,這個空間陳列的隋建國最新作品《3D的面容2#》,同樣是藝術家將黃豆粒大小的泥放大打印而成。前者將藝術家塑造泥形的手部肌理放大,后者呈現(xiàn)出3D數(shù)字語言中的三角面。在隋建國看來,當手制原稿交付3D打印時,技術上的意外更讓作品在個人無意識之上,附加了技術無意識的因素。

將作品放大打印,隋建國自稱這是一種紀念碑的情結,同樣是一種無意識的狀態(tài)。80年代末期,當他意識到學院傳統(tǒng)意在將學生培養(yǎng)成能做大型紀念碑的雕塑家,于是他采取了一個相反的方式,把重點放在金屬、石頭、枕木、膠皮等材料的研究之上。后來他又從解構的角度把中山裝、奴隸石膏像、恐龍玩具這些形象放大成雕塑作品,直到他開始做《盲人肖像》以及《云中花園》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紀念碑式的巨大尺度成為自我內(nèi)部的一個順暢的東西,所以他“不再去對抗誰,也不再去消解誰,成為一個自我肯定、自我確認的一個過程?!?/p>

從正廳出來進入到展場的最后一個空間,這里陳列著曾為佩斯北京畫廊空間定制的作品《引力場—黑森林》的縮小版。這件作品的靈感來源于藝術家對于德國古典音樂的熱愛,他曾親身前往海德堡、黑森林等地區(qū)感受德國文化,他認為正是德國的古典音樂、古典哲學,使得整個德國民族徹底覺醒并成為人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他要做的是用視覺將德國的古典音樂、和古典哲學的偉大呈現(xiàn)出來。這件作品的流線型和通體的黑色融入園林景觀。中德兩國不同的文化差異、沖突在這個“場”中,通過與環(huán)境的融入達到一種平衡。

跟隨著觀展的腳步,藝術家不同時期的作品在移步換景中悉數(shù)納入我們的視角,《云中花園》系列作品陳列在幾個觀展區(qū)域的開闊空間,石如云動,借景移情,變幻莫測。下午的稍晚時刻,灰蒙蒙的天空放晴,日落前的幾縷陽光灑落其上,投射出的倒影映在水中,構成另一重“停云”景觀。這是一種偶合,也是一種新美學關系的開啟。

文/楊鐘慧
圖/楊鐘慧&主辦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