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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丨藝術無用?8090后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生活·家(第一輯)

時間: 2020.3.4

編者按:隨著2020年的到來,最早一批90后邁入了30歲的大門?;赝?980-1990年,似乎早已離我們遠去。“8090后”還年輕嗎?在“90后”都逐漸淡出大眾話題的今天,“垮掉的”80后幾乎被遺忘了。如果說2003年“非典”期間,“8090后”中的大多數(shù)人還記憶模糊,那么此時此刻,他們又在思考什么?同代人的目光總是相似的,但又有一些不同。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同代人中,以為自己的一代,是特別的一代。

針對此次新冠疫情,繼“往事并不如煙”系列后,藝訊網(wǎng)新推“8090后藝術家紀實”特刊,重點邀請80、90后出生的一批青年藝術家,圍繞藝術生態(tài)、創(chuàng)作、生活、家四個話題,記錄他們在疫情期間的狀態(tài)。第一期我們?yōu)榇蠹規(guī)恚汉?、冀北、康好賢、雷徠、孟佳寶、史成棟、孫勇、孫一鈿、王禮軍、王錚、徐小鼎、尤勇(按姓氏字母排序)等12位青年藝術家。

01 

新冠疫情爆發(fā),一方面,藝術被指沒有多大功用,另一方面,國內(nèi)的藝術機構(gòu)又幾乎都處于閉館狀態(tài),藝術行業(yè)停擺。在這樣的藝術環(huán)境下,藝術家們有著怎樣的態(tài)度與思考? 

王禮軍:很多人說災難面前,藝術無力也無用。此刻的這一論調(diào)好像是對歲月靜好時,藝術繁榮的一種諷刺。藝術家在災難時期,用藝術來贊美或批判都多少有些不甘于“藝術無用”的處境。不在災難漩渦的中心,很難設身處地的感受到那種絕望與悲情。我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藝術與疫情、社會的關系,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踐行這樣的思考。藝術最終是解釋人的意義問題,災難終將會過去,對人的意義的追問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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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jpg疫情期間王禮軍畫的小畫 藝術家供圖

宅在家中,似乎風平浪靜。然而,總有一些東西會提醒你,這是一段特殊的日子。去工作室的路被封鎖,原本做雕塑的計劃也無法實現(xiàn),只能在家畫點草圖。在紙上胡亂涂抹的我自覺不自覺地每天畫了一張小畫,權當日記。在文字已然失真的當下,畫畫或許還能緩解一絲焦慮與不安。

史成棟:疫情大爆發(fā)的高峰時日,我站在畫布前問自己:藝術在此時此刻能做些什么呢?直到前幾日看了篇梁文道的理想國推送,標題中的那句“真正偉大的文學、詩歌和藝術創(chuàng)作,正是直面那些痛苦的黑暗的核心?!边@似乎給了我答案。

胡靖:講述一個事情,年前到家后突然就被關在家里,啥東西都沒有帶,創(chuàng)作工作一概都無法完成,一切都要靠手機。某天沒事我發(fā)自己作品到朋友圈,結(jié)果是《X房間》全系列和兩張《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孤島》被收藏了!驚喜,也在思考。究竟是因為疫情大家無事開始關注線上藝術品,還是線上交易的興起帶動了藝術品消費,暫無答案。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孤島(七)的副本.jpeg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孤島(七) 胡靖 綜合材料 50×50cm 2019

孫一鈿:能活著不容易,保命最重要。洪流真要來的時候,誰也躲不過。生態(tài)是生物的環(huán)境狀態(tài),藝術生態(tài)也是如此,但生物的“生”是大前提。這次疫情讓我更多去考慮生命的質(zhì)量而不是生活的質(zhì)量。之前原定于三月香港巴塞爾期間的個展延期了,但這對我來說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我外公年前腦梗失去了大部分意識,癱瘓在床,由于疫情康復醫(yī)院不讓家屬去探望,有一天醫(yī)院通知說外公發(fā)燒了,我媽很擔心吃不下飯,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對我爸說,“我要多吃點,保重好身體才能好好服侍我爸?!?/p>

冀北:這次疫情對藝術生態(tài)的影響,我不敢妄言,但是整個國家的人一個月不工作影響可想而知。

尤勇:藝術更多是關乎心靈和永恒的,我想疫情對藝術本身影響不大。藝術的創(chuàng)造、鑒賞依賴社會剩余時間,不論量的增長,還是質(zhì)的提升都需要時間,廣義的藝術作品在這段閑暇中被大量地創(chuàng)作出來,而且是連續(xù)的,不受打擾的,這是一個時間維度的利好。可能對藝術市場的影響短期會比較嚴重,藝術品不是剛需,常被當作一種投資行為,因此在整個經(jīng)濟形勢不明朗的情況下,藝術交易可能會首當其沖地受到?jīng)_擊。但換一個角度,對于一些逆市而為的個人,也是一種利好。從藝術創(chuàng)作題材看,短期內(nèi)有關疫情的作品會大量涌現(xiàn),有一部分屬于應景投機(并無貶義),藝術價值普遍不高。

徐小鼎:疫情發(fā)生,我想對藝術生態(tài)的沖擊最大的還是表現(xiàn)在藝術市場的銷售上,經(jīng)濟受到了影響后藏家會更加謹慎。對我來說,原本定好的幾個展覽已經(jīng)至少要推遲到7月份,特別是本來2月23日在武漢美術館會有一個群展,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限期延后了。

王錚:這次的疫情我覺得對于今年的畢業(yè)生來說是一次很大的沖擊。眾所周知,一年一度的畢業(yè)展對于美院的畢業(yè)生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展示自己的機會,有的學生甚至會花掉一年的時間去完成畢業(yè)創(chuàng)作。疫情的突發(fā)是每一個人都想象不到的,學校也會盡全力通過不同的形式讓畢業(yè)生的作品向社會展示,雖然心情會有所失落,但我相信好的作品一定會像金子一樣,總會有它發(fā)光的那一刻。不僅如此,畫廊、展覽的檔期等都相繼推遲或取消,每天看手機里面的新聞推送會發(fā)現(xiàn)其實現(xiàn)在整個社會的輿論都集中在了抗擊疫情方面,其它的新聞在此刻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孫勇: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原本熱鬧的春節(jié)變得沉寂,我開始躲在家中“坐牢”,畫累了翻翻考博資料,看到籍里柯的《梅杜薩之筏》畫面描繪著奄奄一息的難民乘著木筏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中漂浮著,在饑餓、絕望、死亡中做著最后的掙扎。當時法國政府為避免輿論譴責企圖掩蓋這場由于指揮錯誤而引發(fā)的特大慘劇,悲憤的畫家將這一事件用繪畫的形式將其呈現(xiàn)給人們,是畫家對現(xiàn)實的影射。災難的本質(zhì)是什么?是對現(xiàn)實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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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杜薩之筏  籍里柯 1819年

康好賢:藝術其實也是個線下產(chǎn)業(yè),很多畫廊在疫情期間一直推遲營業(yè)時間,一邊交著昂貴的租金,一邊又不能做展覽,很擔心有畫廊會因此銷聲匿跡。并且很多博覽會,比如basel hk和京art都取消了,對于藝術曝光和交易是個很沉重的打擊。對于我,也是很多展覽要推遲或者變成線上的,只能先創(chuàng)作,等待疫情過去那天。

雷徠:我以為一些事情本就該結(jié)構(gòu)優(yōu)化,只是過程難免冷酷,保不齊率先被“優(yōu)化”掉的就是較有價值的部分……這樣的藝術生態(tài)不也是更大體量社會生態(tài)的縮影嗎?實際上,我的作品掛在人家飯廳能讓人愉快得多吃一碗飯嗎?我的作品只是沾了后現(xiàn)代哲學思想的牙慧、邊角料嗎?還是誓要追求社會公許的文化價值、群眾傳播基礎,夠給三四五六級接盤足夠的金融背書?我當然是一本正經(jīng)地在說笑,而最具體又最實際的是,更多藝術的真愛無心也無力為愛情買單了,多好!我理直氣壯地惺惺作態(tài)多有腔款:“君子固窮……”??!

歌德曾曰過,“生命都是灰色的,智識之樹常青”,80x80cm,木板綜合材料,2017,2019.jpg

歌德曾曰過,“生命都是灰色的,智識之樹常青”,80x80cm,木板綜合材料,2017-2019

《誘向缺失的一百天》第二章,80x80cm,木板綜合材料,2019.jpg

《誘向缺失的一百天》第二章,80x80cm,木板綜合材料,2019

孟佳寶:現(xiàn)在所有的畫廊、美術館都熄火了,原本我特別期待的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今年計劃中的莫蘭迪大展可能也是無限延后。聽說香港巴塞爾開始“線上營業(yè)”,但是說實話,先不去討論實際感受藝術品與手機看圖的區(qū)別,單說這次疫情帶來的實體經(jīng)濟集體癱瘓,中小型公司死一片的國內(nèi)經(jīng)濟狀況,許多人連房貸都還不上了,我真的懷疑藝術的受眾群目前可能沒心思關注那么多形而上的東西了。而對于一部分藝術家來說,雖然沒人買畫了(藏家都去買機票和口罩了),卻迎來了創(chuàng)作的最佳時期(我爸在閉關中已經(jīng)開始填詞作詩)。我以前經(jīng)常感嘆生活缺少波瀾,這次疫情恰恰給了我們一個大浪,這里邊有很多東西值得思考和挖掘。

02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我們輕易就能獲取到大量的信息。真真假假的數(shù)據(jù),滿足完閱讀卻讓我們更加迷茫。藝術家們怎么看待這些消息,這對他們的創(chuàng)作有何影響?

康好賢:這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微信推送每天都有辟謠信息,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或沒這么多謠言,我想對于我而言就是以后看問題要更加全面一些。最近因為不能出門,只能安心宅在家,沒其他事做反而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梳理自己的作品及繼續(xù)創(chuàng)作新的作品。疫情里去世的人讓我感到很難過,剛開始的時候我每天都在關注“數(shù)字”,這幾天也不太敢看了,我想他們是最無法安息的靈魂。我感覺在疾病面前自己太弱小,只能盡量去保護好自己,希望疫情趕緊結(jié)束。

永生殿 副本.jpg康好賢三聯(lián)畫作品《永生殿》

學術研討會.jpeg

康好賢作品《學術研討會》

胡靖:一天一個新消息,很熱鬧,很荒唐。任何人都可以自由發(fā)表言論,甚至有些人為了自身利益,制造錯誤輿論。斷章取義、標題黨、噴子、水軍,各色人才發(fā)揮自身能力,網(wǎng)上世界真是精彩,人們也樂此不疲。沒人在乎真假,就是看個樂子罷了,公信力驟降。這可能會成為我下一次創(chuàng)作主題。

孫勇:從一開始一天看好幾次疫情實時動態(tài)到現(xiàn)在幾天看一次,對這些冰冷的數(shù)字已麻木。微信、微博關于疫情的消息鋪天蓋地,太多社會黑暗面讓我有些消極厭世。我只想多陪陪家人,健康地活著。

史成棟:這一個月來,自己好似被冰封在一個大冰塊中,透過窗戶能清楚地看到外邊的世界,卻無力將自己釋放出去,對外的交流被阻斷,只能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內(nèi)求索,在這漫長的自我對話中也漸漸地明白了什么對于自己來說是最重要的,將那些多余的一點點剔除,慢慢尋找到了自己最珍視的東西。

王禮軍:對我來說,目前沒有太多直接的影響。去不了工作室,還可以在家做想做的事情。但很多行業(yè)出現(xiàn)停擺,讓我對未來的預期也不太樂觀,偶爾也會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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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王禮軍畫的小畫 藝術家供圖

雷徠:我的一些創(chuàng)作在大悲大落旁邊顯得十分無力……但事后放下:其實那又怎樣呢?如萊辛說,拉奧孔難道還能在雕塑里哭泣嗎?一幅畫的價值在別處,媒材決定其訴諸情思的范圍:好多人忘了,每一幅舊時代的繪畫都部分象征著那個時代相信的永恒——不過也許,將來又何妨為游目歷心過的這場人間世立部寓言小說?

尤勇:關心疫情和社會輿論和把它們轉(zhuǎn)化為藝術創(chuàng)作是兩個不同的方面。畫家得清楚繪畫是一種很受限制的表達方式,它什么都可以表達,但不是什么都很擅長。這是我個人的觀點,不是要說教。社會共同關注點會是一個題材,但最終要落實在繪畫語言,顏料筆墨中,思想美和形式美的統(tǒng)一是很困難的。對社會事件的影像記錄,我覺得比畫出來還是更合適些,很多繪畫作品只是對照片的騰挪,感染力甚至還不如新聞照片。藝術作品的品質(zhì)并不會因為題材而提升,還是取決于作者的手藝。雖然我很關心疫情,但在找到用繪畫表達有所特長的方式前,不太敢用現(xiàn)成的方式去做。西方歷史上有關瘟疫的繪畫作品,比如布法·馬可、勃魯蓋爾都畫過《死亡的勝利》,按我自己的判斷,暫時比目前冒出來的疫情主題相關的創(chuàng)作藝術性高出很多。題材與如何組織題材是不同的,正面或側(cè)面,宏大或以小見大,最后又如何組織成畫面,又如何落實成有美感的顏料層,關關都是考驗。這是我對這類主題創(chuàng)作的思考,我也向往自己有一天能創(chuàng)作出這類有情節(jié)的繪畫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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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勝利,老彼得·勃魯蓋爾,1562-1563年

死亡的勝利(局部),布法·馬可 約1338-39年 藝術家供圖

王錚:這段時間其實是一個十分難得的創(chuàng)作時間,平時很難會有這樣長的時間將精力都撲在創(chuàng)作中,潛心畫畫吧,把精力放在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上反而會讓自己愈加的清醒。這段時間自己的創(chuàng)作仍然會堅持以往的主題,但不同的是我會把光線更多的帶入到畫面里,光代表著生命,甚至是希望與重生,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疫情的影響,我希望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好的作品一定是需要時間去積累的,當然,任何好的結(jié)果也一定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沉淀。作為一名年輕的藝術家,在觀看世界的同時應該想到的是與自己的關聯(lián),與自己作品的關聯(lián),藝術家應該也是思想者,這才能使作品有自己獨特的語言。

疫情期間的創(chuàng)作 王錚供圖

徐小鼎:藝術要直面生活,回應時代主題,這自然是沒錯,但看了疫情期間這么多在正在發(fā)生著的活生生的例子,我沮喪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已經(jīng)夠豐富和荒謬了,加工后的藝術似乎怎么樣也無法高于生活本身。目前“疫情”這個主題對我的創(chuàng)作沒有太大的影響 ,因為我不太愿意觸碰這個太熱的話題,也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方式去表達,但卻讓我進一步思考藝術在整個社會體系中的角色,地位和作用。

孫一鈿:從一開始的主動去獲取更多的相關內(nèi)容到后來索性閉耳不聞,有時候媒體上的新聞會對我造成共情傷害。非典時候我在上小學,那時候沒什么概念,就是每天早上多了一張需要家長簽字的體溫表上交,如果超過37度就不能來學校上課了,但其實表上的體溫都是我編的,家長簽字也是我仿的。

冀北:社會輿論的真假我很難在第一時間作出判斷,所以只能自己慢慢觀察、消化,再去判斷,但是相信整體事件足夠讓一代人記一輩子。對我個人而言,我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作息、節(jié)奏沒什么影響,我還沒有工作室,平時也是在家的時間居多,這段時間自然而然地開始頻繁使用和研究自媒體和信息傳播了。創(chuàng)作上也自然多了一些新的話題,但是更多的還是加深了對生活、生命和人性的理解。

2020年2月6日的雪 76X57cm 紙、墨水 2020年 副本.jpg

2020年2月6日的雪,冀北,76X57cm,紙、墨水,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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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未完成的作品 冀北供圖

孟佳寶:每天睜眼就是看最新疫報,朋友圈也是被各種有關疫情的話題刷著:“武漢封城”、“李文亮醫(yī)生去世引發(fā)的追責”、“捐款物資去向”、“新型冠狀病毒是否為人工合成”等等,大量的爭論、爆料、謠言與辟謠充斥新聞網(wǎng)絡,我也在閉關中經(jīng)歷了憤怒、失望、無奈,無能為力的一個月。這一切令我感到了藝術家的無力:你既不能救死扶傷,也換不來錢捐款捐物。然而面對變故和災難,人們需要什么令自己支撐下去是一件事,在災難來臨之前,人們應該有怎樣的對生命的認識和價值觀是另外一件事。除了口罩和糧食,我覺得人們?nèi)钡倪€有很多(別說對新冠病毒的基因結(jié)構(gòu)有什么了解,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什么)。由此我認為有價值的藝術應該具有啟發(fā)性,以審美的形式傳達出一種思考或是精神,好的藝術家不應該只滿足于歌功頌德和展示技藝。如果藝術家自己可以多看點書,多了解點世界新的變化,用藝術的形式給沒有時間了解世界的人們一點兒啟發(fā)、一點兒思考,可能比畫鐘南山院士像來得更有價值些。

《永恒》影像,孟佳寶,REP大腸桿菌、鉆石、培養(yǎng)皿,2019

最后我想把我父親在家填的詞分享給大家:

《蝶戀花·避疫》

白日多憩夜夢稀。

紅鏡懸東,街巷無車笛。

團團鋼煙沒云跡,孤鳥掠飛向何覓。

避疫居家兩旬余。

千村萬戶,都把朱門閉。

燕山已融三次雪,春風不日送冬去。 

03

因為疫情,我們被迫隔離在家,和父母、孩子、朋友......在一起,藝術家們和誰在一起?他們有何感受?

康好賢:1月21號回山東跟父母在一起過年,我基本每年過年都會跟家人呆十天左右。

尤勇:這段時間我沒有在家,原本計劃十天的三亞假期拖成了一個多月。還沒有決定什么時候回北京。父母在溫州,我們會每天微信聯(lián)系報平安,分享關于疫情的最新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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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藝術家在三亞 尤勇供圖

胡靖:疫情期間我在老家和父母在一起,上大學就后就沒有和父母一起住,這也是高中之后在家最長的一次,很幸福。

孫勇:疫情期間我在老家江蘇太倉,和父母住一起,從09年本科開始就沒有和父母一起待家這么長時間了。

冀北:1月31號就開始和女朋友窩在一起沒出門。

雷徠: “雖則如毀,父母恐遐”,原計劃從老婆娘家回老家溫州,但溫州處于半封城的狀態(tài),只有事后再回去了。

史成棟:從大年三十開始算起差不多快一個月沒出門了,如果我和你現(xiàn)在視頻聊天的話,從我的發(fā)型你就能看出來。掐指一算,我已經(jīng)有13年獨自離家在外生活了,今年回上海了,在上??隙ㄊ呛桶謰屢黄鹱。麄儌z天天說我煩,為了堵住他倆的嘴,我親自下了一趟廚做了一桌菜。根據(jù)他倆現(xiàn)在嘮叨的頻率與強度,我正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再次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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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節(jié)的家中 史成棟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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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工作室里一道光 史成棟供圖

孫一鈿:從正月初四開始就足不出戶呆在家里整整26天18個小時零7分,中間有一天出去晃悠了一下收集了一些素材。一天24小時和爸媽呆在一起,我覺得他們因為我在所以很充實。中途我爸有旁敲側(cè)擊地讓我看看回北京的票。從十幾歲去北京念書后就沒有這么長時間和他們這么高密度零距離的呆在一起,像回到了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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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一鈿近期創(chuàng)作:《空》,木板丙烯 藝術家供圖

徐小鼎:我是武漢籍藝術家,本來計劃要全家老小一起回武漢過年,卻因為疫情的發(fā)展臨時退票。

孟佳寶:過年有跟父母家人團聚,幾天之后我就回到了北京,沒想到剛回來就趕上疫情大爆發(fā)。由于老家離京很近,以前基本上是隨時回去,不過這次疫情期全面戒嚴,聽說從外地進市區(qū)就要自費在醫(yī)院觀察半個月,所以我現(xiàn)在是“被北漂”狀態(tài),想回家也回不了了。

王禮軍:最特殊的一個年,沒有回老家,一家人都在北京,也沒有出門。有孩子之后,父母一直和我們生活在北京,算下來都快4年了。

王錚:疫情期間我一直在北京。由于寒假較短,趕上博士開題,所以沒有安排出游。孩子在剛放假的時候跟爺爺奶奶去了新加坡,趕在剛有疫情開始的時候回來了,讓只有三歲的她“禁足”多日,陪伴她成了這個開年最主要的主題。全家齊動員,想想明天帶她做些什么?大概進行了幾天,發(fā)現(xiàn)全家已經(jīng)沒有什么更有新意的活動,我也勉為其難求教“抖音”。我這個對網(wǎng)絡電子設備從不感冒的人也開始跟隨時代的腳步啦!雖然平時陪伴女兒的時間也不少,但最近的日子她更喜歡和我一起,她覺得爸爸無所不能,包括和她一起假裝“生寶寶”,照顧她的“寶寶”。她也讓我覺得無比幸福,更加珍惜這段不知道何時結(jié)束的疫情特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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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女兒學做的餅干 王錚供圖

04

因為疫情,我們的生活被打亂,突然有了大把的時間,讀書、做飯、追劇、擼貓……好像我們都干過了。藝術家們是怎么打發(fā)時間的?

雷徠:初時消息來的時候真是虛空的虛空,恓惶又恓惶,創(chuàng)作、寫稿紛紛脫離原進度……然后喜歡上在喜馬拉雅聽書,聽完好些沒通讀完的全本……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有普魯斯特和荷蘭小畫派之間的氣味,回憶幻夢中平凡人的細節(jié)透著珍珠的色澤;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有170年了,卻時時新,對反思當下社會的結(jié)構(gòu)問題仍意義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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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見的城市》圖書封面和喜馬拉雅app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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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制度與大革命》圖書封面和喜馬拉雅app截圖

史成棟:今年我打算將工作重心從北京搬回上海,上海的新工作室裝修目前還沒完工,因為疫情,我也推遲了回北京整理工作室的時間。在此期間,我的生活還是比較精彩紛呈的,創(chuàng)作肯定不能停,只怕家中畫框數(shù)量與口罩一樣緊俏;下學期我要給大一學生上一門“繪畫透視與解剖”的理論課,所以現(xiàn)在的我感覺自己是一名數(shù)學老師,只不過急需回爐重造。不僅如此,我還特意買了一個醫(yī)用人體解剖拼裝模型,其實就是打著備課的名號買玩具,因為開學就要網(wǎng)絡上課了,我正在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名三十六線小主播;為了彌補無法戶外運動,我整了臺動感單車天天在家猛騎,照這么下去的話,疫情過后我都能應聘健身房單車教練了;每日必須打卡的一件事就是用白酒進行自我殺毒,做到殺菌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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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夏天的北京工作室 史成棟供圖

 胡靖:看手機,吃飯,看手機,吃飯,看手機,睡覺是我每天的狀態(tài)。

尤勇:疫情期間,我的活動是畫畫、看書、寫文章、運動、線上德?lián)洹⒀a覺。

冀北:每天在家創(chuàng)作、看書、做飯、擼貓……

康好賢:本來是打算過年跟父母出去自駕的,疫情來了就只能陪二老在家看電視了,再就看了一些書。30號回京后就一直在創(chuàng)作了。

孫勇:不串門、不聚餐、不娛樂讓我的春節(jié)時間變多了,翻出以前的園林寫稿開始整理。園林是有著豐富歷史與內(nèi)容的物質(zhì)文化載體,是一個寄托安寧和夢境,體現(xiàn)生命哲學的地方。如何將對生命的感懷轉(zhuǎn)化成具有深沉幽遠的園林空間,而不單純描繪外在的景觀形式,是我想要探索的問題。另外,春節(jié)前在北京淘了一張品相不太好的舊畫,陰差陽錯轉(zhuǎn)寄到了老家,正好趁這段時間自己弄著玩玩打發(fā)時間。洗畫、揭畫、補筆、裝裱.……修修補補還能看兩年。此外的時間就看書、陪家人聊天、刷手機、發(fā)呆,還有睡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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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政園 孫勇 48x101cm 絹本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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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畫修復前后,孫勇修復 

王禮軍:這次疫情一家人在北京,心安理得地呆家里,每天基本上是看書、練一個小時書法、想想創(chuàng)作,跑步機上邊看電影邊運動一小時,跟孩子玩一會。刷手機,看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

疫情期間王禮軍畫的小畫 藝術家供圖

孫一鈿:電視劇《我愛我家里》里,宋丹丹說他公公早上糟踐琴棋書畫,下午殘害花鳥魚蟲,閑不住。我好像就是這樣。沒干點什么天就黑了。每天看著街上一輛車都沒有很超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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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人的溫州五馬街 孫一鈿供圖

孟佳寶:疫情期間,第一件事是搶購口罩,我是跑到鼓樓那邊的物美超市排隊買的韓國進口口罩,很貴,并且限購十個。我現(xiàn)在只有兩個了,口罩決定我的出門次數(shù)(苦笑)。所以大部分時間我將自己憋在一個小屋里,看電影,看書,研究怎么喂飽自己。有一件事很有意思,由于疫情期間我的畫材都鎖在學校里,而所有畫材店都關了,還好通過微信聯(lián)系了麥克美迪老板,云選購之后我們商量好在店門口“交易”?!敖灰住碑斕焓茄┖?,我們都裹得嚴實戴著口罩,我在街邊等待的時候不時會與過往的人對視,互相揣測對方出門的“用意”。幾分鐘后我如愿提到了“貨”,老板在口罩后邊開玩笑說:“怎么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王錚:我的工作室是獨立的,而且距離家很近,我一直堅持每天去,讓這個需要呼吸的時候,讓自己的藝術不“斷氣”。白天一整天我都會泡在工作室里進行創(chuàng)作,工作室對于我來說更像是一個可以逃避現(xiàn)實的避風港。我更加珍惜在工作室的每一分每一秒,拿起畫筆,打開電腦,聽一本書,安安靜靜、有條不紊地開始一天的生活。天漸漸暗了我就會把筆洗干凈,刮干凈調(diào)色板,準備回家進行身份的轉(zhuǎn)換。另外,我特別喜歡做飯,疫情期間除了畫畫,最讓我放松的事情恐怕就是每天回家在廚房的時間了。WechatIMG287.jpeg

疫情期間,王錚在家做的幾道菜 藝術家供圖

徐小鼎:在家主要精力都放在帶孩子和準備這個學期的網(wǎng)絡教學上,因為小學和幼兒園不開學,但是布置了一些網(wǎng)課和打卡任務,所以每天都很忙,只有等晚上把孩子們哄睡了才能有個把小時的時間看看書,備備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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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云備課”和帶孩子 徐小鼎供圖


采訪/朱莉

圖文整理/楊鐘慧


受訪藝術家

(按姓氏字母排列)

胡靖

1986年出生于河北

2011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

冀北

1987年出生于河南新鄉(xiāng)

2016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 獲碩士學位

2019年至今中央美院研究生院博士在讀

康好賢

1989 出生于山東招遠

2013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動畫系 獲學士學位

現(xiàn)工作生活于北京

雷徠

本名雷博淵

1988年生于浙江

習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

現(xiàn)工作和生活于北京

孟佳寶

1991年生于河北省遵化市,滿族

2011-2015 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本科

2018-今 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碩士研究生

現(xiàn)生活于北京

史成棟

1989出生于中國上海

2013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 獲學士學位

2018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 獲碩士學位

現(xiàn)任教于上海戲劇學院舞美系

孫勇

1988年生于江蘇太倉

中央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畢業(yè)

孫一鈿

1991年生于中國浙江

15歲考入中央美術學院附中

2018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

現(xiàn)工作和生活于北京

王禮軍

1982生于湖南醴陵

2003畢業(yè)于中國美術學院附中

2008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 獲學士學位

2013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 獲碩士學位

2019- 中央美術學院博士在讀

現(xiàn)工作生活于北京 

王錚

1985年8月,籍貫北京

2014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造型學院獲碩士學位 

2018年- 中央美術學院造型學院 博士在讀

徐小鼎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視覺傳達設計系 助理教授

中央美術學院博士

尤勇

1988年生于浙江溫州

2004年-2008年 中央美院附中

2008年-2012年 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

2012年至今為中國油畫院特邀青年畫家

2018年- 中國藝術研究院 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