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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鑫:藝術家要表達當下的心境

時間: 2011.7.28

采訪時間:2011年7月28日下午兩點
采訪地點:北京市朝陽區(qū)望京某咖啡館
采訪人:張晨
受訪人:李鑫(“曠遠的擔當——楊福音中國畫展”策展人)

藝訊網(wǎng)記者(以下簡稱藝):請您先給我們介紹一下本次展覽:“曠遠的擔當——楊福音中國畫展”的籌備過程吧,您是怎樣認識楊福音先生的?展覽地點為什么選在恭王府?

李鑫(以下簡稱李):我認識楊福音是在03年,當時我看過他的作品,包括他的女兒楊燕來,也是美院畢業(yè)的學生。后來我04年出國了,當然在國外我也通過各種途徑一直在關注他,那么在這個期間我覺得楊福音的作品,無論從圖式上還是筆墨上,都有了一些變化。在去年我到廣州,朋友告訴我楊福音正在廣州畫院開展覽,邀請我去參加,我參加了展覽的學術研討會,在研討會上我對楊福音也做了一些評價,對于楊福音的作品與他所表露的心境,用了八個字來概括:“借今懷古,借古表今?!痹谘杏憰Y束之后,楊福音對我說,這八個字概括得很貼切,就希望能夠在北京做一次展覽。

那么為什么選擇在恭王府呢?這其實是楊福音自己的一個初衷,他希望能有更多的觀眾看到他的作品,而不僅僅是藝術圈的人士,希望更多地與公眾交流。那么我就逐個考慮了在北京的這幾個重要展覽場地,最終認為恭王府是比較適合的。我在開始跟恭王府那邊接觸的時候,他們給我的日均游客流量數(shù)字是淡季七千人,旺季大概一萬五千人,而實際上在籌備展覽的期間,恭王府每天的游客已經達到了兩萬人。所以我覺得從這一點來說,它滿足了藝術家希望走入公眾,讓更多觀眾看到他作品的需求,也就決定了將展覽地點選在恭王府。實際上恭王府是文化部的一個局級單位,現(xiàn)在也有一個恭王府的系列展,所以這樣也能夠相得益彰。而且我們所選擇展覽場地安善堂也是處于整個恭王府的核心位置,恰好在那個位置,前面有福池,后面有福碑,中間展福音,也是很有意思的。

展覽得到了恭王府很大的支持和藝訊網(wǎng)的配合,展覽的布展和開幕過程都很順利,楊福音本人是更喜歡過自己的書齋生活,他對展覽的事情參與得比較少,完全尊重策展人的意見;那么在展場與布置方面,由于恭王府是古建筑,我們不能夠做任何的改動,而安善堂本身同時是恭王府系列展的展場,因此在展板布置上也是固定的,另外由于場地空間的關系,我們在展覽作品的選擇上也相對少了一些,因為就我個人的觀點,楊福音的作品在呈現(xiàn)上應該相對的疏朗一點,他的作品格調很高,比較雅一點,但是由于現(xiàn)場空間的局限性,這次展的作品相對尺幅較小,這是我認為比較不足的一點。而開幕式的場地也有一些局限,這也是我比較遺憾的,因為那天開幕到場嘉賓很多。那幾天的天氣也是,連續(xù)幾天下雨,不過好在開幕當天沒有下,也可以說是老天很給力了。

藝:這次展覽一共是展出了三十六幅作品?

李:準備了三十八幅作品,加上兩個手卷和冊頁,實際展出了三十六幅,因為如果展手卷、冊頁,用到展柜的話,展場就會顯得非常局促,所以就沒有展出。

藝:這次展覽的研討會上,提到了很多楊先生作品中八大、林風眠、常玉的因素,您怎么認為?研討會的幾位理論家、批評家對于楊先生是有意或無意學習這些人的問題上,有一點爭議,您怎么看這個問題?

李:其實還有一些批評家提到了馬蒂斯。這個問題我是這樣認為的,無論是哪個時代的藝術家,他都能夠追根溯源,找到自己與前人相像的一點,找到自己需要的前人的因素,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點也涉及到美術教學的問題,楊福音自己也講過,如果他帶學生,就會讓他們先畫一百張畫,之后找到自己像誰,然后他就對學生說,你就去看他的文章、臨摹他的畫。而回到楊福音自己的作品,我相信其中也會有這樣的因素。所以我覺得他在這一點上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在扎實的繪畫基礎上迅速地確定了自己的風格和圖式,包括他為自己的畫作底色的處理,無論在中國傳統(tǒng)繪畫,還是西方藝術里面,都有這樣的嘗試,西方的藝術家也有把畫布在石頭上搓揉以后,做出一些肌理和褶皺的效果,然后再在上面用色等。我覺得這些都無妨,一個藝術家是要有自己的表達形式與訴求,而楊福音對于八大也好、林風眠也好、常玉、馬蒂斯也好,他是吸納了一些他們的因素,但他表現(xiàn)的是我們的當下。我認為無論是傳統(tǒng)藝術還是當代藝術,其實都應該表現(xiàn)我們當下的狀態(tài),你即便在今天臨摹八大臨的很像,但你沒有八大那個時代的環(huán)境與思想。所以我覺得不管你有意還是無意,這些都無妨,只要你可以表達出自己在今天的內心訴求就可以了。

藝:關于藝術家是有意還無意的學習這一點,其實也涉及到批評家之于藝術家的關系。

李:藝術批評和藝術創(chuàng)作關系,一定是相輔相成的,有批評才會有藝術的蓬勃發(fā)展,而有了藝術創(chuàng)作,批評也才研究的題材。所以我覺得是相輔相成的,無所謂誰先誰后。而且現(xiàn)在大家都在講,究竟是批評家的個體或集體敘事,還是藝術家的個體或集體敘事?我覺得這些也是無所謂的,不管是誰敘事,你只要與自己的學術觀點和學術立場相吻合,能夠真正深入下去,我覺得就可以了。批評家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也是一種支撐,當批評家覺得你這樣的創(chuàng)作能夠帶來怎樣的學術地位與社會效應,那我覺得你就這樣走下去,這都無妨,無論是個體敘事還是集體敘事,只要大家能從中尋找到一個有效而有意的支撐點,也就可以了。

藝:但是中國的藝術批評,也還有它自己的一些問題。

李:說到這一點,我覺得任何一個層面的問題,最終都要歸結到社會的大環(huán)境中來?,F(xiàn)在中國的環(huán)境就是這樣,很難有人愿意真正靜下心來去做一些事情。其實我還是覺得藝術對于社會問題,是要有自己的一些引導和批判的,這也是藝術家一個最終的職責。

其實不光是藝術,我也跟很多其他行業(yè)的人聊過,他們都認為我們中國現(xiàn)在的一個問題,就是干什么起點都高,我一定要當老大,一定要做到最強,但是真正實現(xiàn)最大最強,是需要下面有一個牢固的根基的,事實上我們現(xiàn)在做的很多事情根基都是不牢固的。同樣回到藝術,現(xiàn)在的很多年輕藝術家,你先搶占了一個山頭,找到了自己的一個符號,但沒有一個扎實的根基,你最終還是要回頭去補課,這跟我們現(xiàn)在的很多社會問題是一樣的。

藝:在研討會上薛永年先生講到,楊福音的畫接下來要尋求一種統(tǒng)一,你怎么看待他的人物、花鳥、山水三種類型各自的面貌?

李:其實我認為他的畫,在三種類型上已經很統(tǒng)一了,無論是花鳥、人物,還是風景小品。楊福音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時候,是在畫一些新文人畫,我認為中國畫其實也是從文人畫中發(fā)展出來的,而楊福音自己也有一些積淀,他基本上是自學,也運用了很多民間藝術的因素,他也不否認這一點,而這些都體現(xiàn)在了他的畫里,我覺得已經很統(tǒng)一了。

藝:薛先生認為楊福音畫的三種類型各具特色,但在表面的形式上又有一些不一致。

李:對,但我認為中國畫其實不應該被嚴格劃分為山水、人物、花鳥三種類型,可能也跟我在國外待得時間長有關系,因為在國外大家在學藝術的時候也沒有分得很細,不像我們,在中國畫中還要分出寫意、工筆等等。當然我不是說一個藝術家一定要大而全、一定要樣樣精通,而是不管畫什么怎么畫,你都是在表現(xiàn)你的內心世界,所以我覺得在類型上沒有必要分得很詳細。

藝:您覺得這次展覽的學術研討會有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楊先生有沒有給予您一些反饋?

李:其實在這次的研討會之前,我與學術主持邵大箴先生做過一些溝通,我希望是能邀請到老中青三代的理論家與批評家,讓他們都能夠對楊先生的藝術做出一些評判。首先,邵先生作學術主持自然是德高望重了;而薛永年先生、易英先生都是對楊福音早有了解,請到他們也是希望能夠通過從楊福音以前到現(xiàn)在的藝術創(chuàng)作歷程提出一些觀點;另外我還邀請了幾位年輕的批評家,比如盛葳、劉禮賓、杭春曉等,也希望通過年輕的批評家,能夠以當今近十年藝術發(fā)展的新眼光,來看楊福音的藝術。這是我在研討會之前所希望達到的目的,而研討會開過之后給我的感覺是很好的,對楊福音本人也有很多的借鑒。

藝:在您看來,楊福音的藝術發(fā)展到今天有幾個階段?有沒有一個一以貫之的脈絡?

李:楊福音最早的階段,因為他父親也是畫畫的,但是畫油畫,我曾經也問過他父親對他的影響?他覺得沒有什么影響,唯一就是讓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高更。他學畫是在小學的時候,跟湖南當?shù)氐囊粋€畫家。通過跟這位先生學習,后來就開始畫連環(huán)畫,在美術出版社工作,還在教小學生,是這樣的一個線索下來。

我之所以接觸楊福音,是因為我認為他的線條,在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已經在做一些抽象的變化,我覺得這是和那個年代的中國畫家有一些區(qū)別的,當然我認為他也是受到了一些西方藝術家的影響。

至于他藝術中的脈絡,我覺得就是比較自我,遵從自己內心的訴求,再有一點就是吸取了很多民間的因素,這個民間并不是專指民俗的東西,就像美院原來的民間美術系也改成了實驗藝術系,包括楊福音的女兒,當時也沒有讓她學國畫,而是去了民間美術系。所以這個民間更多地指一種貼近生活的東西,就像人人都能當藝術家一樣。

藝:楊福音個人的文學修養(yǎng)對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有怎樣的作用?

李:我認為文學修養(yǎng)是非常必要的,其實這也是我們當代的年輕藝術家所必須要做的,尤其是中國畫講究“詩書畫印”,更是這樣,如果沒有一定的文學修養(yǎng),你很難了解到中國畫更深的一種意境。所以我認為文學修養(yǎng)是非常有用的,這也是我很尊重楊福音和他的藝術的原因。

藝:楊福音的藝術,也可以說是中國畫現(xiàn)代轉型問題的某種借鑒。

李:就像我剛才也講了,我覺得我們每一個現(xiàn)代的藝術家,你只能畫你的現(xiàn)代,你的圖式可能臨摹了古人,但你的心境依然是現(xiàn)代的。我們現(xiàn)在天天開汽車看電視,你不可能去像古人那樣騎馬、看山畫山。即便是尊古,也不能一味地臨摹古人,而要將你現(xiàn)有的生活方式與生活態(tài)度融入其中。至于“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這個不太好講,但是我依然認為我們今天的藝術應該是現(xiàn)代的,八大在他那個年代也是現(xiàn)代的。只能說我尊重傳統(tǒng),但是我所要表現(xiàn)的依然是現(xiàn)代的生活。

藝:但是中國畫在表現(xiàn)現(xiàn)代的問題上,是不是有它自己的一些局限?

李:一定會有局限性,它肯定不會像油畫或者裝置、觀念的當代藝術那樣,這種局限性,話說回來,其實還是與它的材料和表現(xiàn)形式有關,因為現(xiàn)在的中國畫,也有一些藝術家在嘗試運用其他輔助性的材料,但它依然是有局限性的。這一點也可以說到楊福音自己對材料的一些探索,這些探索也只是一個摸索的過程,我們現(xiàn)在的美術教育,沒有真正對國畫材料的一種知識普及與教育,即便有也是泛泛地講,并沒有深入下去,這跟我們對于油畫等的材料應用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所以我想在這一點是還是需要一些探索。

藝:您如何評價楊福音的藝術成就與地位?

李:我認為楊福音這一代人,首先都是很值得我們尊重的。

藝:尤其是像林風眠、吳冠中、楊福音這一類藝術家更是這樣。

李:更是這樣,盡管有很多人對他們褒貶不一,像吳冠中說出了“筆墨等于零”,所以他不在乎如何去應用他的筆墨,這也許是從他學習西畫過來的,他可以更多地去考慮他的色彩、線條等形式的問題,形成一種圖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訴求。

那天我在開幕式以后,也跟邵先生有過交流,邵先生對楊福音的評價也很高。今天看來,很多老藝術家非常需要我們尊重和學習,他們一定會在美術史上有自己的位置,包括楊福音,他們有擔當。

藝訊網(wǎng)記者:張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