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性”，即漆的性能。漆性是一個即熟悉又陌生的話題?，F(xiàn)在大多數(shù)中國人，對天然漆的性能了解甚少。由于現(xiàn)代化學工業(yè)的發(fā)達，天然漆已被種類繁多的化學涂料所替代。它已退出了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歷史舞臺。天然漆是一種活的化合物，它的干燥需要特殊的環(huán)境，對漆工的素質要求較高，現(xiàn)在漆工，很少懂得它的性能。這是由于天然漆的特性所決定，它使用的范圍很窄，局限在工藝美術行業(yè)中。
天然漆，又稱大漆，土漆。是從漆樹上割取天然汁液，漆樹（Toxicodendron Vernicifmum）生長在亞洲溫暖濕潤的亞熱帶地區(qū)，它是我國著名特產(chǎn)。天然漆液是一種優(yōu)質的涂料，漆膜的拉力、硬度、耐磨性能都優(yōu)于其它涂料，又有“涂料之王”美名。天然漆的化學成是由漆酚、漆酶、樹膠質、水份和其它少量有機物質組成，這些物質構成了一個有機體，它們之間相互依賴并發(fā)生作用。漆的干燥條件要求十分苛刻，一般溫度在20℃~30℃，相對濕度在70%~80%的條件下，漆酶的活性好漆結膜快。新鮮的漆液呈乳灰色，接觸空氣氧化后呈褐色，天然漆的本色具有一定的文化內涵，厚涂時近似黑色，它可以與礦物質顏料朱砂調制色漆，它的粘性較好，又可用它粘接材料，與麻布結合制成脫胎漆器。由于褐色素的生漆與礦物顏料朱砂調合制成的器物。每當人們看見它會很自然想起楚國的漆器。紅與黑的色彩結合，也具有較強的地域色彩，它已成為中華民族的象征色。由于漆文化的地域特征，天然漆被日本漆藝術家稱之為“亞洲人體里流出的血”。中國是最早使用漆的國家，早在七千年前，我們的祖先便開始用天然漆液加工生活用具。在浙江余姚河姆渡出土的新石器時期木漆碗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證實。中國古代漆工藝有較完整的體系，積淀很厚，從漆樹的種植到采割漆液，從加工漆器到漆的理論，為后人留下豐富的文化遺產(chǎn)，也為中國現(xiàn)代漆畫藝術的形成奠定了物質基礎。
任何一個畫種，都是以使用的媒材來界定的，漆畫作為視覺藝術形式也不例外。漆畫家研究、掌握媒介的性能是漆畫家的天職，如同水墨畫家要研究筆墨一樣，是藝術家自覺的行為。重視漆媒材的研究，如何發(fā)揮其優(yōu)勢，也成為當代漆畫家創(chuàng)作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因為漆性與漆畫的本體語言密切相關。由于漆媒材的特質決定了漆畫家的創(chuàng)作過程具有較強的手工勞動的文化特色，絲毫看不見藝術家的蕭灑，更多的是體驗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艱辛。這種平凡的過程，往往能夠磨練藝術家的性格。漆畫源于古老的漆工藝，它的表現(xiàn)技法一直沿用漆器的髹飾技法，漆畫家從一開始便自覺接受傳漆文化的洗禮，將傳統(tǒng)的工藝套路視為漆畫家藝術語言的表現(xiàn)體系。面對復雜多變的技法和眾多漆媒材，漆畫家需要比其它畫種的畫家花費更多精力研究、學習、掌握材料。由漆媒材所引發(fā)的一系列矛盾的確是漆畫難以克服的與生俱來的缺陷?！捌嵝浴睂σ晃怀鯇W者來說，掌握它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并進行大量的藝術實踐，因此，很多學習漆畫的藝術家把研究“漆性”放在首位。院校的漆藝教育也一直沿用傳統(tǒng)漆工藝操作方式，涂漆、裱布、刮灰、打磨、撤粉、研磨、拋光等樣樣不能少，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靈感被繁雜漫長的工藝過程吞食掉。久而久之，作者對繪畫藝術的感覺慢慢減弱，迷戀工藝技術，迷戀漆藝的材質美已成為漆畫作者隊伍的普遍現(xiàn)象，重視材料語言研究，是造型藝術家的本份，但如果過份地追求它的功效。那么你的作品將要偏離藝術的方向，迷失追求的目標。更有甚者，許多漆畫家把清代以來工藝匠人所總結的髹飾技法視為作品成功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法寶。用傳統(tǒng)的裝飾工藝彌補造型能力的不足，是當今漆畫界的悲哀。細想一下，假若許多漆畫作品如果轉換材質與其它畫種同類作品相比較，在繪畫藝術水平方面，肯定缺乏自信。漆畫家如果對此沒有清醒的認識，中國漆畫創(chuàng)作的整體水平難以得到提高。
回顧中國現(xiàn)代漆畫的發(fā)展過程，天然漆與化學漆都扮演著不同角色，對漆畫藝術成為獨立畫種確立門戶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作為一個獨立的畫種，如果無限制使用替代品，將許多非漆材料納入漆畫作品。對純化漆畫本體語言十分不利，喬十光先生在他發(fā)表論文《戴著腳鐐跳舞》一文中指出：“各種藝術門類是以材料區(qū)分的，不同的材料所構成不同品種的物質基礎，若是否定了各自獨特的材料，就是動搖了它們存在的基礎，如果沒有天然漆的主導地位。漆藝這門學科便存在著危機，漆的藝術，也要戴著腳鐐跳舞，一方面要屈從于漆的腳鐐，一方面又要征服漆的腳鐐。從材料的不斷納新，可知漆的歷史是不斷屈服又征服的歷史”每當重溫喬先生的這篇論文，仍覺得對當今中國漆畫創(chuàng)作存在的問題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目前，國內漆畫界雖然對材料的使用規(guī)范問題方面，仍沒有達到共識，并且產(chǎn)生學術爭論，這也是十分正常的。由于現(xiàn)代漆畫歷史太短，許多觀點還需要歷史的檢驗，那些不適合漆畫藝術發(fā)展的主張，經(jīng)過實踐的檢驗一定會被淘汰。最終歷史將作出比較公正、客觀的評價。
從目前漆畫藝術發(fā)展現(xiàn)狀看，期待漆畫藝術成為主流畫種是不現(xiàn)實的。漆畫傳統(tǒng)的特色即是它的特點和優(yōu)勢，又是它發(fā)展的障礙。漆畫家對此應有清醒的認識。如果仍滿足裝飾小品的趣味，在作品中炫耀材質，炫耀技術，從根本上沒有鏟除“工藝美術”的影響，那么漆畫藝術僅僅是在原來已取得的成就劃了一個圈，沒有新的拓展。另一方面漆畫界隊伍自身的繪畫水平有待提高，在作品的題材，藝術形式方面要不斷更新和多樣化。對已往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應認真的梳理，更多的參與美術活動，這需要漆畫家的共同努力和覺醒，從藝術的起點出發(fā)，走出困境。
程向君
2004年11月6日
